舜钰不曾想他竟问起案来,神情微凛,忙拱手说:“请沈大人诫训。”
沈泽棠让她坐下,淡道:“譬如那白瓷钟里的茶,你断定只有罗永贵吃过,我却道未必,虽钟沿无妓娘口脂痕印,或许不经意抹去亦可能。”
舜钰暗忖稍顷,才问:“如沈大人所说,那钟儿里为何会掺有苦艾?又是谁下的迷药?皆知吃了会昏睡至天明,下药者何必作茧自缚。”
沈泽棠似笑非笑看她:“京城里娼寮妓馆的老鸨为留住买春客,会给娼妓一种媚药,名唤迷红霜,由苦艾蜂糖鹿茸等制,指尖丁点便能致幻,那钟里你可察觉茶色更黄亮,是蜂糖化开的缘故……或许他俩吃来只为助兴。”
舜钰忽想起罗永贵舱房一床狼藉……脸儿不由发红道:“如此这般,霍小玉倒清白了,罗永贵还不至监守自盗,难不成另有案犯?”
她愈想愈迷雾罩顶,怎看似简简单单的妓娘盗银案,竟变得错综复杂,离奇蹊跷,难理出头绪来呢。
观舜钰敛了先前的志得意满,神情显得沮丧,却又咬着嘴唇不甘示弱,一副楚楚的模样惹人心动。
沈泽棠笑了,耐心提点她:“祸情之失,多起于发端之差,定验之误,皆源于历试之浅。你若追根溯源,便会发觉蛛丝马迹皆在人语微言。”顿了顿继续说:“我且问你,霍小玉离开京城所为何?”
“据她的说辞,是因厌倦迎门卖笑的生涯,自赎身回镇江柳林镇避世长居。”
听得这话,沈泽棠颌首道:“她即生有此意,理应低调沉稳才是,又岂会携着迷红霜,在船上明目张胆的调情接客?!若她无离风尘之念,此次携贵重钱财出行,究竟去往何处或是……去会什么人?”
舜钰一时语塞,霍小玉的言行不一,她竟压根没察觉出来。
在城府深沉的沈二爷面前,她到底还是块能掐出汁的嫩姜,怀揣的隐密又能掩藏多久……舜钰忽然觉得天都暗了。
听得沈二爷温和再说:“凤九倒也勿急,三百两纹银还在船上,要寻到也非难事,如你所说欲乱者,必行自乱,我们冷眼静观即可。”
“我才不急……”舜钰唇角嚅了嚅,沧桑着脸儿坐回床沿,撑着颊腮歪头望窗外,滚滚江河朝东逝水,一叶扁舟迎风破浪,却是白发渔樵正撒网捕鱼,她看得心有戚戚,回转眼眸,却见沈二爷正就着羊油灯看书。
她忽想起沈桓的书来,答应替他讨回的。
“沈指挥使的武功秘笈,可是被大人收去了?”舜钰满眼希翼说:“我也想看呢。”
沈泽棠未曾抬眼,翻过书一页,问:“是沈桓让你来讨要的?”
舜钰连忙摇头:“他让我悄偷出去,不过是本武功秘笈罢了,何必鬼鬼祟祟的。”
沈二爷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忍俊不禁:“你真想看?”
舜钰嗯了声,神情很认真道:“少年侠气鲜衣马,梅花三弄动人肠。我虽手不能提,肩不能担,却喜欢打打杀杀的江湖气,若见得人间诸多肮脏事,只待解冤雪耻取命来,如真能如此该有多好。”
见沈二爷目光深邃地将她打量,舜钰方才察觉自己说多了,抿着嘴儿问:“那武功秘笈里共有多少招式?”
沈二爷面露笑容,不疾不徐道:“大概百来拾样,招招不同,式式相异,花样繁多,有些还颇凶险,需得两人合练方可。”
舜钰颌首赞同:“常听一套武学绝学,大抵三四十招而已,这百来拾样是得两人合练,否则一人练久了会寂寞。”
寂寞……或许罢!沈二爷端起盏吃茶,笑意愈发深了。
舜钰兴致勃勃又问:“这武功叫个什么名呀?”
沈二爷一本正经地:“美人如玉剑如虹。”
舜钰怔了怔,疑惑问:“我知八卦游龙掌是练掌法、凌波微步是练腿功,这美人如玉剑如虹又是练的什么?”
沈二爷放下茶盏,依旧很镇定道:“此功夫以点穴为主,拳脚为辅,水火交融,刚柔并济,若是练到精妙处,腹中还可结仙丹一枚。”
舜钰听得傻眼,她痴活两世,都不曾听闻肉体凡胎还能结仙丹?!
转瞬再想,她即能转世重活一遍,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沈大人对此武功知之甚详,可是也与人合练过?”舜钰有些好奇。
沈二爷清咳一声:“已荒废许久,倒让人嫌弃我老了。”
……实不该问!
舜钰装没听清,自顾摩拳擦掌地兴奋:“那沈大人,武功秘笈你搁在何处?冯生要看……”
这丫头傻里傻气的样子,怎生看也看不够……沈二爷笑容不遮不掩,大方的抬手一指:“枕下那本即是。”
……
沈桓守在霍小玉舱门外,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烧鸡,嘴边油汪汪的,朝沈容赞道:“这叫化鸡果然名不虚传,入口酥烂肥嫩,简直停不下来。”
忽听舱门吱扭裂条缝儿,霍小玉探半边脸出来,笑嘻嘻地:“老远就闻着香味,这位爷能给我条腿尝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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