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很平常,神情更冷淡。
舜钰原本伸进袖笼拿簪子的手停了停……终是没能拿出来。
她咬咬嘴唇,才说:“今晚游船时,巧着遇见京城红韵班子、失踪许久的花旦杨小朵哩。”
沈二爷”嗯“了声,并无二话。
舜钰攥攥手心,接着说:“她的脸被毁了,如今只能做个船妓讨生活,我知晓永亭(冯双林)曾受沈大人之托,劝她远离崔忠献。”
沈二爷搁下手中笔,神色严峻的看她,缓缓道:“即便就是本官所为,你能奈我何?凤九聪明透顶,早该知晓我的行事作风,不是吗?”
第叁伍贰章 唐同章
沈二爷陡然的冷漠,让舜钰心底泛起一阵薄凉。
沈桓还道他忙得歇不下来,果然是骗人的。
……就是不想见她……就是占够了她的便宜,不喜新也开始厌旧了。
“冯生不过区区历事监生,自知之明尚有,岂能奈沈大人何。”舜钰勉力笑道:“冯生更不敢揣摩沈大人的行事作风,你说有就有,你说无就无,哪里敢有什么质疑呢。”
瞧这倔强的丫头,你同她嫌隙半分,她便把你撇清到天边去,一句软话儿都不肯讲。
沈二爷暗自叹息,揉了揉眉间,话里含了些许疲倦:“天色已晚,你若无旁的话说,还是回去歇息罢。”
舜钰抿抿唇瓣,有骨气就该头也不回拔腿而去的,可两条腿就是迈不开,再看他执笔批阅公文,火烛映着他温文的侧脸,眼眸都懒得再瞟她一眼。
淡褪了对她的好,沈二爷其实比谁都寡情无义。
舜钰又把袖笼里的簪子摸了摸,他现在想把她甩掉了,此时再把这个递上,倒好似她死缠烂打离不开他似的。
正想着哩,沈桓进来禀报,知府大人唐同章求见,舜钰心一落,这是老天的意思不给他。
索性拱手告辞,抻直了腰辄身,谁也不理,与唐同章擦肩而过走出厅去。
……
唐同章跨进厅内,即见沈泽棠端坐黄花梨官帽椅上,神色虽然平静,可望来的目光却十分锐利,仿若早将他心深处揣藏的秘密洞悉个通透。
唐同章浑身一震,急忙上前撩袍行礼,如是往常,沈泽棠并不会拘泥礼节,多是顺势赐坐吃茶,而此时却默不作声。
唐同章只得硬着头皮,将两膝并拢,艰难的趴伏地,本就腰肥体圆,待得跪稳当已是气喘吁吁,额上沁出一层密汗。
徐泾重新斟茶来,沈泽棠端起盏吃着,忽儿冷着嗓问:“唐大人你可知罪?”
唐同章乍闻他言,刹时如五雷轰顶,大惊失色道:“沈大人何来此说!”
“应天府所有往来帐簿案册,清吏司及布政司郎中等几官员已彻底勘查完毕。”
听得这话,唐同章稳定心神,松了口气:“下官午时才问过杜郎中,帐簿案册中所记载数目并无差池之处。”
沈泽棠冷笑道:“那是明面上应付吾等勘查所用,不足为信,唐大人应该还有数册暗帐才对。”
唐同章汗如瀑下,将眼睫都迷糊,他抬起宽大衣袖,用力抹了一把,使劲瞪看沈泽棠的神情,却见他喜怒不形于色,竟瞧不出半点端倪来,终是咬紧牙关,硬撑回话:“下官岂敢做出这样的事,沈大人或许是道听途说了些什么,那并不能当真……”
沈泽棠把话说的不疾不徐:“看来唐大人在南京城为官颇安逸,是把本官的为官之道忘记了,不妨再提醒你。”他一字一顿道:“不说无证之话,不做无凭之举,唐大人可要好自为之。”
唐同章浑身僵直,颤着声说:“下官在京城时,也曾与大人同朝为官数年,府中女眷更是常相来往,彼此亲厚,你应知我并不是贪赃枉法之辈……”
沈泽棠摆手打断他的话,只笑了笑:“正因如此,你还能跪在这里诡辩,以我之脾性,若是旁的官员,早已拖入水牢施刑受尽苦楚,何须费这些口舌。”
他朝徐泾颌首,徐泾会意,将桌案上四五本帐册堆到唐同章面前,低声道:“唐大人好好看看罢。”
唐同章哆嗦着手抓起其中一本,翻过一页,又是一页,愈来愈快,页如扇风,忽而“咣当”掉落于地,他急速匍匐至沈泽棠脚边,哑着喉咙苦求:“沈大人救我。”
沈泽棠神情渐趋和缓,命他起来,沉声说:“倒不妨同唐大人直言,一年前我即在追查甘肃布政使程前,他在甘肃施行收捐监粮之法,却将得来的粮食,折成银两中饱私囊,致使粮库空空,即便这般,他照样能放粮给百姓,我因困惑于此而无法将他绳之以法,后得密报,竟有南京来的官粮偷运往甘肃……”
他顿了顿接着说:“应天府里能有‘鹰天盟’的刺客,自然也会有我安插的人暗中调查,从这些帐簿来看,你收受程前的贿赂不提,竟从粮农处压低市价大肆收购,再运往甘肃抬高粮价售给程前,想必从中牟利不少,唐同章,我说的可对?”
唐同章身骨一软,差点从椅上滑下,又听沈泽棠道:“你虽犯有贪墨之罪,我亦知你的不得已,‘鹰天盟’能混入应天府,想必你早就知晓,只是表面装做不知,对监视你的人,你又能如何……可惜啊,一步错便是步步错,唐姑娘也因你而招致了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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