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勾起春林昨晚被他羞辱的痛处,把调羹往甜粥里一甩,拉开厢门就想离开。
清风抬腿挡住她去路,神情很端肃:“方才我跟在沈桓后面,见他进了悦来客栈,院里拴着数只马匹,想必沈泽棠及其侍卫就宿在里头,我问过客栈的伙计,他们今日黄昏时就会离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定要趁他走前,先下手为强最宜。”
他转而看向春林:“你的人在哪里?”
“什么人?”春林撇着嘴装糊涂。
清风脸色一沉,语气冷漠的很:“沈泽棠的侍卫卧虎藏龙,只借你我二人之力,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你毋庸装糊涂,盟主有密信,命你调遣此处刺客,合杀沈泽棠。”
趁春林垂颈默然这当儿,舜钰鼓起勇气道:“俗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有你们的阳光大道,我自有我的独木桥,小生就此别过,但愿后会无期。”再拱手作一揖,就要往马车下跳。
青光凛冽,一柄长剑倏得拦在舜钰身前,幸得她眼明手快朝后退了退,差点就要被腰斩。
这却不是最可怕的,掀起帘子的瞬间,有个戴瓦楞帽的青年正拉起大弓,箭直指她。
舜钰脊背僵直,浑身如同坠入寒窑……
“现可不能杀他,留着有用。”清风面无表情,很平静的拭剑。
“不愧是清风呢,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春林弯起唇笑了:“从进甜水镇头起,我的人可就一路在尾随,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
……
这是甜水镇很上档次的酒肆,窗外人烟浩盛,底楼也座无虚席,二楼却显得犹为空荡,除了清风春林和舜钰,还有那挽弓的青年,酒肆的掌柜,铁口断的算命瞎子,相貌清丽的小尼姑,及四五个身形各异的汉子。
清风缓缓扫过这些人,唇角噙抹讥讽的笑意:“只有这几个?照样去送死。”
一众变了脸色,春林并不恼怒,笑嘻嘻替他斟茶:“原是还有四五十人,可巧昨接了京城来的密函,先行南上往吉安方向去,你也莫小瞧在坐的诸位,个个可都不简单,筹谋得当照样能要沈泽棠的命。”
“既然你已经胸有成竹,我洗耳恭听就是。”清风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春林继续道:“只要能让沈泽棠来这里用酒菜,让他死便是十拿九稳的事。”
“想毒死他?”清风嗤笑一声:“若他这般不谨慎,也无需你我动手了。”
第叁陆零章 引二爷
“那是下下之策。”春林忽儿抓起小尼姑的手,看着指甲尖蹙眉:“尼姑子能涂蔻丹?”
“谁又说不能涂的?”小尼姑暗扫清风,“鹰天盟“第一刺客,可不是想见就得见的,你瞧他眉峰眼角皆是冷漠无情,照样能把人的三魂六魄勾去。
思绪还在飘飞,她的面容突然露出一抹痛苦惊恐之色,张大嘴本能想喊叫,却被丝帕堵的吐不出半个字来。
那只涂了鲜红指甲的手纤长又白腻,被齐腕斩断掉落地,血还在汩汩喷涌。
清风正用另一条丝帕,慢慢拭去剑上沾染的血渍。
掌柜出手如电点了小尼姑的脉门,让送茶上来的伙计领她去暗房。
众人变了脸色,舜钰握盏的手都有些哆嗦,这是个弱肉强食无需客套的江湖,里头的男女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春林重重一拍桌子,怒极反笑道:“你为何伤她?她指甲盖里淬的巨毒,十条毒蛇都比不过,她但凡轻触过谁的身体发肤,五步之内必死无疑。”
清风将剑插回鞘里,淡淡道:“你以为凭她能近沈泽棠的身?一个轻浮的尼姑子,犹如一颗老鼠屎,只会坏了一锅粥。”
无人吭声,春林哑口无言。
她知道清风说的不无道理,可那到底是追随自己的人,就这般被废了,想着不甘又憋闷,遂咬着牙道:“看你胸有成竹,想必定有引沈泽棠到这的法子,不妨说来一听。”
清风看向舜钰,那目光寒冷的如他手中剑锋闪动的光,他话说的很坦白:“郑云你今总逃不过一个死字。”
舜钰平静的“嗯”了一声,清风有些奇怪,原以为这小书生会吓破胆儿,跪下哭喊着哀求饶他一条命。
他接着说:“看你想选怎样的死法!若能将沈泽棠引来这里,我让你死的如睡着一般,若不能,断手足挑筋脉,抠眼割舌挖心活活痛死。你也勿需指望沈泽棠搭救你的命,他救得你一时,却救不得你一世。”
说着话抬头望向窗外,赤日正当午,街道人烟三两,满耳蝉声不绝。
他难得语气带了善意:“还有两个时辰,你好自为之。”
舜钰站起身欲走,却被春林止住,唤过之前那挽弓青年,让他随跟在侧不离。
舜钰明白她用意,暗自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一排菱花大窗被叉杆撑着半开,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春林才收回视线,似乎在自言自语:“那样寻常一个小书生,怎会有法子把沈泽棠引来呢?”
默了许久,才听得清风道:“白蚁能毁千堤,蚍蜉可撼大树,更况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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