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似笑非笑斜睨沈泽棠,忽凑近他谐谑道:“你颈上牙印怎么回事?咬得狠,她到底是愿还是不愿?”
沈泽棠抬手将白纱单衣领提高些,不经意看了眼徐蓝,动作微顿,眸光微睐,噙起嘴角颌首:“愿自然是愿的,只是娇得很,有些受不住,就要闹脾气……其实她也喜欢的……”
掠过徐蓝难掩的黯然失色,他诫醒之言该说的已说尽,其它需倚仗他自己抽身而退……旁人难解,对徐蓝……他还是有信心的。
第肆肆肆章 迷踪迷
筵毕,徐令邀众人去书房,徐蓝待要告辞,沈泽棠想了想,朝他温和道:“你如今在五军都督府任职,有些话倒要问你,就一道随来罢。”
徐蓝恭敬的答是,再无多话。
出了花厅,沿前廊慢走,过月洞门,进了园子,但见树木墨翠葱笼,菊花凋残,秋风动,洒落一地蟹黄瓣儿。
李光启抬首看了会柿子树,说道:“你这柿子结得比沈二府上的稠密,个头却小许多。”
“哪里有小,你眼神不好使。”徐令哼哼着不服气。
高达拈髯评断:“你这柿子如拳头大小,沈二府上的恰如灯笼。”
“灯笼?!”徐令冷笑:“若如灯笼那般你敢食?不怕撞到柿子精,当心把你吃了,再把你那夫人小妾一个个吃掉。”
“老匹夫!”高达怒目圆瞪,捋袖勒臂状似要打。
沈泽棠背着手,微笑不语。
倒是陈延看不下去,出声解围道:“管那柿子个头大或小,滋味香甜便是好。今是沈二夫人回门之日,不看僧面看佛面,俱消停些罢。”
徐蓝跟在后头,把此怪象尽收眼底,他暗忖,如父亲这干朝廷重臣,上疏奏表进谏皇帝时,指点江山,慷慨陈词,神端行正,清高倨傲,令人只可远观不敢近前矣。
可此时你再看他们,为着鸡毛蒜皮大点事,嬉笑怒骂要打,不过是满身烟火气的凡夫俗子,便如沈泽棠者,亦一副旁观好戏的态。
他那颗敬畏之心忽而一淡。
还不知形象已跌落神坛的众大员,沿青石板路走数十步,过紫藤花架,远远见有座家庙,朱门紧阖,隔着粉墙,隐隐有梵音奏乐之声。
李光启似想起甚么,朝沈泽棠看去:“犹记你府中慈云庵有位梦清道姑,现可还安好?我那夫人倒常惦念她,喜欢听她讲经。”
这位道姑曾去他府上,给后宅女眷念过金刚科仪,自然知晓些她的特别之处。
沈泽棠很平静:“她远在昊王府祠堂内修行,待我两江巡过回京才得音讯,已因重疾不治而殁。”
李光启有些吃惊:“梦清道姑正值芳华,又常年吃斋素,静心理经,会得甚么重疾不治?”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老病死天定不由人。李大人又有何奇怪的。”沈泽棠语气更显漠然。
李光启颌首不再问,也晓得问不出甚么所以然来,只把一丝疑云暗藏心底不再提。
……
一众进书房落座,小厮斟好滚茶即退下。
“昨日常朝时,工部秦侍郎展摆的那些自造兵器,是得何人起首允肯?”沈泽棠吃口茶问。
李光启扫过四围,忙摆手:“你们看我作甚?秦砚昭虽是我女婿,如今托大,我哪入得他法眼,整日里爱搭不理,阳奉阴违,倒是与徐炳永往来甚密,打得火热,依我看,此番举措定是受徐炳永指使而为。”
沈泽棠略沉吟:“制造兵器按六部职责,应由兵部统管,怎会与工部有所牵扯?”
陈延蹙眉道:“制造兵器原是由兵部统管不假,兵部下辖军器局、兵仗局及火药局,军器局设军器人匠提举司,内有军匠千余名。”
“四月前,兵部尚书夏万春提折奏疏,防海将兵巡察到商客田玉船队,从佛郎机(葡萄牙)、高丽及朝鲜运送火铳及兵器至吾朝境内,严防之下亦被他逃脱。众所周知,此三国造的军器凶猛,现忽有大量军器涌入,质疑是昊王为叛乱所购自用。”
沈泽棠神情一凝:“既然如此,恰可依谋逆罪发兵征讨,大好时机皇帝怎会轻易错过?”
陈延继续说:“蹊跷的是这批军器入境后,皇帝遣派抚远大将军吴彪,率兵镇守云南境口,旦得擒获将直接发兵攻打昊王府。万事俱备,只欠此股东风。”
“哪想苦等数昼夜,竟未等来这批军器,也不知到底流向何处,就这般离奇消失不见,皇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皇叔,只得撤兵,无功而返。”
沈泽棠颌首:“如此说来,秦侍郎自造兵器,是得皇帝及徐炳永允肯而为。”
“何以见得?”高达心中疑惑又添。
沈泽棠解释道:“皇帝对这批流失军器忌惮,定要造出更为精劲的应对,秦侍郎想来必是毛遂自荐,再由徐炳永推举,皇帝默许,工部才得以参与兵部共同打造军器。”
他顿了顿:“我原担忧工部会被徐炳永所统,是以对秦侍郎擢升尚书百般阻之,不曾想他倒另辟蹊径,工部颓势难挡。纵观朝堂上下,工、户、刑三部已皆由徐炳永把持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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