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你?痴人说梦!”沈泽棠摇头冷道:“她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室,与你秦砚昭有何干系!”
秦砚昭嗓音很沙哑:“沈阁老趁她失忆强娶豪夺,又算甚么正人君子!即便如此,她忘光所有却依然只将我深记,这若还不足沈阁老放手,那我再告诉您件事,我与她早您数年彼此倾心,相爱的人所能做的皆都做过,若不是我因青云之志,鸿图之心,而错娶她人,如今又安有沈阁老何事。这几日我与舜钰表明心迹,沈阁老君子之风,有成人之美,就高抬贵手成全我俩罢。”
“如你所言,我当不起甚么正人君子。”沈泽棠怒极反笑:“舜钰的阴阳合欢蛊可是由你种下?”
“若是我为她种下……”秦砚昭目光阴鸷的回问:“虽然她的蛊花毒褪暂阖,倒底根源未尽,保不准何日复发,此等攸关性命之事,沈阁老难道还不愿将她还我?”
话中饱含深意,那毒花烙在舜钰雪脯之上,若未解衣撩襟看过又怎会晓得,这几日究竟发生过甚么事……
沈泽棠心半坠,暗自攥指成拳,看了秦砚昭许久,方沉声叱道:“强挟他人之妻,竟还振振有词!可笑你竟将三纲五常皆抛,枉读这数年孔孟圣贤书。若是十年前的吾,听闻此番不知廉耻之言,只恐你今日难出这道槛半步,现更不屑手中沾染汝等污秽。”
他顿了顿:“吾原对你还有几分羡慕,抢得先机夺了她的心,那执拗固执的丫头,认了死理就难回头的性子,吾曾想你定有自己的可取之处,让她如此倾意,甚允许她把你暗藏心底……不想你竟是这样轻她、弃她、负她、这般将她往死里逼迫……你不配得她对你的好。”
嘴角噙起抹冷意,又添加了句:“一失人身,万劫不复,轮回几世,难赎罪孽,你好自为之罢!”
话已至此,沈泽棠不再多言,他要去接那傻丫头回家,几日不见如隔三秋,真是想得不行。
甩袖擦肩而过,再不回头。
秦砚昭先还无谓,听至后语只觉惊心动魄。
欲细看他的神情,奈何花窗夕阳西移,房中光线渐次黯淡,彼此面目模糊于彼此眸瞳中。
唯有鼻息间,萦绕着梅花酿清甜的酒香,久去不散。
……
再说田姜正望向不远处“盛昌馆”,思绪悲喜交加时,忽有人自背后拍她肩膀,并说道:“冯舜钰。”
她被唬了一跳,鼓足勇气回头看时,是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容颜清隽,长眉凤目,鼻挺唇薄,自有股子孤高自傲的态,披蓝绿色灵鹫纹翻毛斗篷,隐露锦袍一段云鹤纹花色。
自然是不识得,田姜拱手作揖,强自镇定问:“这个爷看着眼生,敢问姓甚名谁,怎会唤我冯舜钰?”
那人听闻,眸光在她脸上梭巡,见其意真诚不似玩笑,才开口道:“冯生贵人多忘事,大理寺卿杨衍,也不入你脑袋?”
田姜暗道晦气,好巧不巧怎会遇此心思诡谲之人,遂客套笑说:“小的乃一介布衣,哪识得朝堂高官大员,想必杨大人认错了人,因身负旁事不便久留,万望容小的告辞。”语毕再作一揖,转身拔腿要溜。
哪想那杨衍更是眼明手快,一把握住她的胳臂,语气微讽:“数月不见,装傻弄痴与脚底抹油功夫倒见长,冯生再装下去就不像了。”
田姜欲要强辩,却见杨衍身后过来个青布直裰打扮的管事,气喘吁吁禀话道:“少爷怎还在这里,金家大小姐都同老夫人聊好些会话了,你若再不去,可就相不到她的面哩。”
“谁爱去不去。”杨衍蹙眉冷对,瞥管事一眼:“你是个有眼光的,替我相看即可。”
那管事唬地跌了跌,慌忙摆手直道万万使不得。
田姜察言观色,看得明白,遂趁机笑说:“杨大人莫因小的,耽误终身大事,倒有得不偿失之嫌,还请放小的去罢。”
诸多疑团未明未问,杨衍岂肯放她走,反将她胳臂握得更紧些,想了想,果断道:“你随我一道去相看。”
“……这不好罢!”田姜与那管事异口同声。
要知京城里男女婚配规矩多,通常是男方随家母及媒子至女家携礼拜访,姑娘则隔着屏风或绣帘窥貌听音,瞧个大概。
而杨衍原体弱多病早绝了娶妻心思,哪想近年得神医诊治,倒日渐康复,因其家中殷实,外表俊朗且又是二品大员,京城官宦人家有适婚闺女的,皆动了心思,于是那媒婆子络绎不绝前去说和,只差把门槛子踩断。
这杨衍清高性子,怎会候着去让姑娘家品头论足,那是宁愿不娶的。
于是便出现画风清奇一幕,倒把娇滴滴的大家闺秀,约到品茶听戏的嬉春楼雅阁里,由杨衍隔着屏风相看。
这正是:女儿洒羞抛头面,只为屏后中意人。
第肆柒壹章 打探她
嬉春楼。
黄四娘跷着腿坐在门口嗑瓜子儿,远见杨衍抬手握着个书生胳臂,生拉硬拽的朝这边过来。
她甚是稀奇,起身拍拍衣上沾的壳屑,挪至槛边翘首细边量,待走的近了,才看清原来是旧识。
急忙笑吟吟迎前,揩帕子俯身见礼,朝田姜软语温言:“冯大人怎好久未来?四娘甚是挂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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