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姜抿着唇嗯了,看着他高大身影缱风而去,遂坐在桌前托腮沉思许久,直至陆嬷嬷领了几个丫鬟来给她挑拣方作罢。
……
再说崔氏,正在房内同雁姐儿溪哥儿说话,丫鬟海棠掀帘禀报:“大夫人来了。”
崔氏眼皮子翻了翻,过半晌才命请何氏进房,并让嬷嬷领两个孩子出去,见到她并未起身迎,只端着茶盏,不冷不热地:“大嫂可是有事寻我?”
何氏不以为忤,让丫鬟捧上一匹鲜艳耀眼的锦布、一只青花瑞兽纹菱花式花觚,还有只青花祥云八卦纹三足炉,色泽清雅,看着便晓不是俗物。她话里颇诚恳:“昨儿个母亲特把我叫去训诫,才晓得所说话惹得弟妹不快,心底愧疚一宿难眠,巧着方才,礼部按往年律例,给功臣遗孀送来冬至赠礼,我借花献佛,来讨弟妹一个笑脸。”
崔氏极力婉拒:“大嫂小题大作,昨晚出两桩喜事儿,皆是话赶话说着逗乐子,哪就心眼忒小气了呢,都是贵重的物什,无功不受禄,你还是给林哥儿留着,日后总有用处。”
何氏执意要给,遂免为其难仅将锦布留下,脸色与初时已是迵然不同。
何氏叹道:“我有桩事还得拜托弟妹给拿个主意,林哥儿我往年恐误他念书,是以从未在他房里放人,如今他在国子监结交少年同窗,有品行端庄的,自也有邪性歪道的,昨从他箱笼里竟搜出册春图来,惊的我差点背过气去。”
崔氏忍不住”噗哧“笑了:“大嫂又大惊小怪,讲实在话,这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谁十四五不在房里放人的,林哥儿二十年纪,不过看看春图已是好的,若我说呀,他还是老实听话,不然避着你,与狐朋狗友偷往妓儿街,谁不晓那种地方、那些娼妇最擅使勾人魂魄的手段,他若深陷其中,散尽钱财不说,定无心思读甚么圣贤书,又何谈入仕为官,光耀门楣呢?”
何氏听得额头青筋直跳,细思极恐,连忙说:“弟妹所言极是!昨我问他,这府里可有相得中的丫鬟,他支支吾吾透点风声,说看上了老太太身边的喜春,我想去跟老太太讨,不知得她可会有话说?”
崔氏“唉哟”一声,直拍腿儿:“你可晚了一步,喜春年尽开春便要放出府,她老娘动的脑筋,是把她许配给二爷身边指挥使沈桓,听闻那沈指挥使一口答应,近日便要寻媒婆子下聘哩。”
“还有这等巧事?!我竟孤陋寡闻了。”何氏怔了怔,方蹙眉说:“枉林哥儿能瞧入眼一个,却是无缘份,弟妹再帮我物色,可还有与喜春相貌脾气秉性八九不离十的?”
崔氏端起盏慢慢地吃茶,出了会神,低悄道:“同你道句真心话,林哥儿眼光不俗,这府里论拔尖的丫头,实非喜春莫属。她模样儿自不必说,从小受老太太调教,守大局、明事理、识实务,说话行事大方稳重,我瞧着都很欢喜,若你能得了她,定没有亏处。说起旁的丫头来,模样好的未免刁钻,不刁钻的又显愚笨,不是左的不是,就是右的不是,我可不敢给你物色,免得你日后怪我。”
她顿了顿,瞧何氏神情好生烦恼,冷笑道:“那沈指挥使同喜春,生米又没煮成熟饭,你怕甚么?更况沈指挥使虽有秩品,不过就是二爷身边的侍卫,怎能同林哥儿比,他好歹是高门大府里的举人少爷,斯文又体面,有着大好锦绣前程,要个作房里的丫鬟,倒艰难了不成?大嫂遇着事儿也需得硬气些。”
何氏还是有些踌躇:“他们既已议亲,我这突来横插一杠子……沈指挥使到底是二爷的人,老太太那边只怕也难交待……”
“我来给大嫂出个主意。”崔氏打断她的话:“你听听可成!”
第伍零捌章 巧舌簧
送走何氏,玫云端了碗燕窝粥掀帘进房,崔氏接过吃了两口,看她一眼,慢慢道:“说起来喜春与你同岁,都到了要放出去的年纪,她倒挺会为自个筹谋,你呢,又有何打算?”
玫云连忙跪下,不自觉流下泪来:“奴婢是奶奶的陪房丫头,自然哪儿也不愿去,要伏侍奶奶一辈子。”
“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世间无不漏风的墙,且这府里耳目众多,便是你在外院抬手撩个头发,我都能知晓,更况私留羊腿暗送沈指挥使这样的事儿!”
玫云红着脸儿嚅嚅要解释,崔氏摆了摆手:“老太太的脾性我深谙,总觉丫头大了,心思多起来难管,她那般倚仗喜春在身前打点,到了年纪该放就放,半点情面不留,何况你呢!是以你前所为我是睁只眼闭只眼,由你折腾去,折腾成了,我还要替你备份嫁状,把你有头有面地送出去……”顿了顿,拿手指狠戳她额头一下,咬着牙道:“竟是个外强中干的没用货,倒让人家给生生抢了先。”
玫云不爱听,丧着气儿辩:“沈使指挥原就有意喜春的,争抢不来。”
崔氏冷笑一声:“我整日里事儿忙,本是懒得管你,但念在主仆多年情份一场,我替你造个机会,若是这般,你还把握不住,就怨不得我了。”
玫云喜出望外,连忙磕两个头谢过,崔氏让她起来,遂把与何氏说的话儿再同她细讲了一遍,又教她怎么说怎么做,此处暂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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