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五爷讪讪地,索性去大铜火盆边,用铁锹扒拉出几颗板栗,吹去炭灰剥了吃。
沈泽棠问他:“你那个有孕的姨娘,一次都没去瞧过罢?”
“哪个姨娘?”沈五爷有些茫然,对上二哥不敢苟同的神情,连忙道:“自然去瞧过……”
又止言笑了笑:“隔着窗屉看了一眼。”
沈泽棠蹙眉,将茶盏搁到桌上,这个风流成性的五弟实在让人头痛,想想还是把他劝诫:“你如今成家立室,我本不愿多说,但屡次三番受母亲所托劝你向上,旁得不论,子嗣乃高门大族传宗接代、旺兴百年之根基。五房常年无所出,如今终获一脉骨血,你应好生珍重怜惜才是。”
沈五爷连忙道:“二哥所言极是,我今晚就去看她。”
“岂只今晚……”沈泽棠欲言又止,摇摇头,旋而问:“你还有何事找我?”
沈五爷一拍脑袋,瞧被二哥训得正事都忘了,他凑近低声说:“三哥回来了!”
“何时回来的?”沈泽棠不以为意:“怎未听府里管事提起过?”随手从迭堆的拜帖里抽出封来看,年关将至,入京述职的外官络绎不绝,登门求见的自然也多了。
“不敢回府,躲在我铺子里歇宿着。”
听得这话,沈泽棠抬首看他会儿,才沉声问:“这又是从何说起?”
沈五爷叹息一声:“三哥常年在蜀地做官,三嫂又不肯随他去赴任,这清心寡欲的日子,可不是谁都如二哥这般能过……”
“你直说就是,莫要偏扯旁的。”沈泽棠打断他,听话听音,他已能猜出十之八九。
沈五爷忙道:“三哥在那边养着个……今年感染风疾殁了,留下四岁的稚子,三哥此次也一道带来,想日后就养在府里。可思量三嫂是个气高善妒的性子,恐她难以容下,是以不敢回府,只问二哥何时抽得空闲,去与他商个万全之策?”
沈泽棠沉眉敛笑,淡道:“若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旦得做下,这世间又何来的万全之策,你去转告他,吾之秉性与大哥南辕北辙,最忌替谁收拾烂摊子,让他自行善后,日后才方得警醒,五弟你亦如此。”
沈五爷还待要劝,却见他撩袍起身径自去了。
……
田姜听得沈老夫人问,倒也没甚么愿不愿意的,正待要开口答应,忽听有个男子的嗓音问:“愿意甚么?”
众人随声望去,却是沈二爷掀帘走了进来,他穿雪灰色地杂宝纹天华锦罗袍,戴四方平定巾,鬓角光洁,眉眼淡含笑意,十分温和儒雅的样子。
沈庆林急忙起身,凑近拱手见礼,沈二爷简单往来两句,淡瞥过随在他身后的喜春,即朝沈老夫人跟前走。
苏姨娘等往昔只闻沈二爷乃朝中重臣,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至多在年节祭祀时远远望一眼,而近日里因田姜的缘故,倒得见了几回,那气宇风度实非他人能比。
沈老夫人由他作揖问安,笑着打趣:“怎也不让丫鬟通禀一声,幸得今日没欺负你媳妇儿,不怕你来拿我。”
众人皆笑起来,两个丫鬟忍住笑,抬来椅子摆放炕沿边伺候他坐了,又捧上热茶。
沈二爷抬眼见田姜也在笑,不由抿了抿唇,岔开话问:“方才母亲在说甚么?”
沈老夫人笑道:“离年日渐近,府里准备治办年事,三媳妇想让你媳妇协助她,我想着先熟悉起来也好,是以问她可愿意。”
沈二爷默了默,看向田姜低问:“你愿意吗?”
田姜“嗯”了一声,这府里人事弊端太多,长此以往沈二爷迟早会受其所累,她很想尽自己的力帮帮他。
沈二爷点点头,转而朝崔氏道:“吾这娘子年纪轻,性子很娇,受不得冷话,却胜在知书达理,聪颖能干,你只要好言提点她,定不会出甚错处……”顿了顿接着说:“且她肚里怀着元宝,受不得累,太过琐碎细事你自己打点即可。”
崔氏听得脸色微变,倒是沈老夫人一脸惊喜:“孙子乳名起好了?是唤元宝吗?”
田姜笑着称是,何氏插话进来:“这是弟妹起的乳名罢?听着就金光闪闪的。”
一众心照不暄地微笑,没好意思说的太直白,这名儿多是清贫寒家或土老财们,梦想子孙大富大贵才如此起。
他们这种翰墨诗书之族,起乳名更多讲究悦雅才势,铜臭味儿是能避则避的。
“是吾起的乳名。”沈二爷一脸镇定自若,从容道:“‘元宝’谓之财也!和气生财,大胜宽怀,能容天下,喜笑颜开,吾与九儿恩爱和顺,更希这孩子能有虚怀若谷的胸襟,它日定能成大器矣。”
田姜眼波潋滟地看他,怪不得要想一宿呢,真是难为二爷了。
沈老夫人一拍大腿:“元宝好,这名字喜庆,我欢喜的很。”
第伍贰零章 皆胡诌
田姜同采蓉等丫鬟在屋里做针线,听得有人回话:“苏姨娘来了。”
帘栊打起,苏姨娘由丫头娟儿扶着进房,外头落雪,虽撑着青绸油伞,披身斗篷肩处还是沾染雪渍,洇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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