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梅替他斟盏热茶,一面回话:“母亲还算朗健,多是为二爷担忧,三爷已经离京,此趟三弟妹终于想通,愿意带着雁姐儿溪哥儿随他一道赴蜀地,只是庶子沈勉……”她按备好的说辞、事无俱细地慢慢道来。
沈二爷把手里筷箸还给田姜:“你来喂我吃罢!”
田姜搁下燕窝粥,才举箸挟起一片肥鹅脯,听得他又平静道:“你再离我近些。”
田姜依言乖顺地站近他身侧,忽觉一只大手抚上她的鼓肚儿,温柔轻缓地抚摸着,饱含无限的情意。
隐忍多时的酸楚终是再难抑,瞬间就红湿了眼眶。
一大滴泪落在沈二爷的手背,烫灼他的心,默了默,终是哑着嗓叹息:“九儿莫哭啊,吾无事的。”
翠梅微怔,看一眼田姜,顿时明了,揩起帕子擦拭眼角:“二爷在这里可好?”
“无凭无据还奈吾何,只是穷思徒劳而已,为夫在此能撑得住!”沈二爷顿了顿,“九儿也勿要受人蛊惑,安稳心神调养身骨,好生诞下吾的孩子就是。”
田姜惶惶多日的心终落地,她原以为秦砚昭掌有切实可凿的证据,却原来不过是窥得天机抢先一步。
用袖子抹抹眼睛,放下筷著端起燕窝粥,舀一勺递他唇边:“二老爷吃粥。”
沈二爷扫过锦衣卫,一个垂颈纸书,另两个正津津有味吃肉饼,他侧首似不经意般,亲啄田姜纤白粉盈的指尖一记,才把粥含进嘴里。
“这人真是……”田姜眼睛又红了,此处是甚么地方,他还敢胡来哩!
……臂肘轻撞过沈二爷的肩膀,无意见他蹙眉抿唇。
何时这般娇弱了?心蓦得一沉,朝他背胛迅疾望去,不知何时那里,已洇透了一片暗赤……
“二老爷有伤……”田姜思绪大乱,放下碗箸,颤抖着手,从袖笼里掏出止血化淤的药膏瓶子。
翠梅不禁哭起来。
锦衣卫三五步走近,倒底吃人嘴软,语气还算平和:“时辰已到,夫人请回罢!”
沈二爷接过瓶子,无意触着她的手指冰冷,狠心不理,只朝翠梅沉声道:“哭得人心烦!快回府去,只此一趟,勿要再来,来也不再见。”
田姜朝锦衣卫望去,咬着唇求情:“这位官员行行好,容奴婢给老爷上过药膏再走……”
那锦衣卫嗤笑一声:“皇上定的时辰,过了我还把你俩留着,若是怪罪下来,受苦的可是沈阁老……”
“走罢!”沈二爷打断他的话,神情端严的看向翠梅,语气凝肃:“九儿记牢,我在府时给过沈勉几本书册,本要抽闲考他学问,如今怕是不能了,你替我多督促他罢。”
遂不再多看她们一眼,径自端起燕窝粥吃起来。
……
锦衣卫领路,田姜搀扶翠梅脚步虚浮跟着,翠梅还在轻轻啜泣,她也无力再劝,甬道两边牢房里,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萦绕耳畔,光景甚是凄凉,忍不住回首望,黑洞洞阴森森如地狱,似要把整个人儿吞噬其中。
沈二爷还是受了刑!
田姜暗恨着自己,她怎会这般天真呢!打量沈二爷穿戴齐整,言行从容,便自以为他在这里只不过是关着。
可沈二爷背胛洇透的鲜血,终给她当头一棒,旦得下了昭狱,锦衣卫如虎狼之肆威,岂会容谁全身而退。
想着他的伤,用得定是鞭刑,昭狱中算是最轻的刑罚,还有夹、拶、棍、杠、敲等手段更是残暴。
无法判测这些个手段,会甚么时候加诸于沈二爷身上,但凡这般一念,她就心如刀绞的难过。
锦衣卫倏的顿住,喝令她们紧贴墙角回避,田姜回转神魂,听得前方迎面靴足脚响,随音望去,五六盏红笼映得人影幢幢,形同鬼魅般,渐趋由远及近,看得清了,却是数人簇拥着一位身穿绯红朝服的重臣而至。
他身形高大,腰背挺直,头戴乌纱,鬓角染满白霜,面容虽显苍老却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忽然就朝她们方向看来,视线凌厉而威鸷,令人不寒而栗。
备注:感谢红油抄手的万元打赏,说实在话,我挺喜欢吃四川的红油抄手的……
第伍伍柒章 多波折
有诗证:屋漏更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各位看官道来者何人,竟是内阁首辅徐炳永。
他岂会因自个老妻几句求情便软了心肠,只因未曾料这沈夫人的勇气,敢寻上他的府邸来,颇有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势,更况软硬兼施是他最擅手段,令沈泽棠与其妻会面未尝不好,且这女子还将秦砚昭迷得神魂颠倒。
诸思累积易惹人陡升好奇,他亦不例外。
收步背手顿住,围簇狱吏举高五六盏红笼,领路锦衣卫连忙屈膝见礼,田姜搀扶翠梅跪下。
“怎有妇人在昭狱走动?”指挥使喝问。
锦衣卫拱手禀答:“是来探望沈阁老的家眷,这就回了。”
“原来是长卿新娶的夫人。”徐炳永拈髯笑了笑,目露精光,语味深长。
指挥使领悟其意,夺过侧旁狱吏手中红笼,凑近翠梅身前,明晃晃直照她颜面。
52书库推荐浏览: 页里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