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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黄昏日暮时,蒋太医才来看过,只道一时气急攻心咯血,需得好生静养,勿要再惹其动怒,否则后果不堪,又开了遍药方子。
沈五爷连忙谢过,陪他去外厅吃茶,田姜看过方子,各种药材府里倒是常备着,便交给陆嬷嬷去拣药煎给沈老夫人吃。
看着沈老夫人安静歇下,待诸事稳妥,她才回至栖桐院,想了想又命采蓉去把喜春找来,有事要问她。
趁这间隙,翠梅端来晚膳,田姜吃过几口,安静整日的小家伙们伸胳膊拽腿,似来了精神。
第伍陆肆章 审春喜
翠梅见得田姜抚着少腹蹙眉,连忙紧张问:“夫人怎么了?可要请蒋太医来?”
田姜摇头,抚触着肚子,笑得眉眼弯弯:“他(她)们在闹腾呢,元宝力气足,一脚脚蹬的虎实;小月亮就很秀气,知道心疼人。”
翠梅听得先抿起嘴笑,不知怎地眼眶就发红,低声说:“若是二老爷在……不晓得会有多欢喜……”
田姜垂颈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鸡汤。
半晌后似想起甚么,抬首问她:“听闻你表哥也行医,可是真的?”
翠梅称是:“他本姓吴,在崇南坊保庆街有家医馆,附近官员府宅密集,不是谁都能请太医过府的,是以请他上门治病的也不少,因医术还算高明且价格公道,得了些口碑。”
田姜嗯了一声:“这些日每请蒋太医过府,他来得一次比一次迟,听脉问诊也不胜往昔仔细。更况他到底是太医院、皇帝身边伺候的,二爷入了昭狱,不说世情淡薄,防人之心亦不可无,明日你给吴大夫稍个话,可过府一叙,至于诊费自然比旁处优厚。”
翠梅应承下来,厨房林家媳妇送来酱烧的红亮肘子,油滋滋冒香气儿,肚里的娃似察觉到了,一阵欢快地蠕动。
看着田姜挟起一筷子吃得津津有味,陶嬷嬷忍不住赞道:“少爷小姐就爱大鱼大肉,都是富贵命哩。”
伺旁的丫鬟婆子皆笑了,笑声透过窗牖被晚风吹送出墙头,随着青石板路卷地而行。
采蓉朝竹子林左右顾盼:“是谁在那处笑?”却是无人,斜目睃喜春,正哭哭啼啼淌眼泪儿。
“你这是做甚么?”采蓉原不想理她,被哭的烦:“大奶奶又没指名道姓要你陪着去当尼姑,你倒比当尼姑还难过。”
喜春止住哭声,嗓音含着凄凉:“你当大奶奶好端端荣华富贵不享,怎会要死要活去当姑子?连大少爷订的那门亲事都被退掉,沈府这是要败啦,等锦衣卫再踏上门来,就是满门抄斩的罪。我们皆会发配教坊司,要么整日里做苦役为人牛马,要么选去做乐妓供人玩乐。到那时二老爷官场结交的仇家,还不得闻风而至肆意辱没。听闻有个被查抄的户部侍郎嫡女,唱得曲儿惹怒大官爷,被打折了腿扔在柴房自生自灭。我们以后就是过这样的日子。”
采蓉有些生气,瞪圆了眼问:“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我不信。”
喜春揩帕子擦拭眼角:“打从跟了大少爷那日起,你我反是愈渐生疏,不管怎样,我还是待你亲如姐妹般,方才的话只讲你听,赶紧早做打算出府罢,落个自在的身儿。”
采蓉掐了朵迎春花簪于鬓上:“还是不信你这邪魔歪道的话,我家奶奶整日沉着镇静的很,是因笃定二老爷不会出事儿,就你们大房和五房自乱阵脚,吵吵闹闹怕死的要命。”
春喜气怔了:“谁不怕死来着?连沈指挥使都带着属下一走了之,更况你我呢。”
采蓉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咬咬牙怪恨沈桓的,恰也走至栖桐院,廊上的丫头望她们来,急忙去回话,再出来招呼她们快点进房,二奶奶等着呢!
她二人才跨入槛内,不由愣住,但见四个婆子捏着手指粗的麻绳,如狼似虎般候立在窗边。
田姜把手中茶盏往桌面一顿,粉面含威,星眸生厉,大声呵斥:“把这个不守妇道的春喜捆绑了,交给马婆子卖到娼门耍风月去。”
春喜被唬得魂飞魄散,一时骨软筋麻站立不稳,跌跪于地,哭着叫屈:“二夫人这话不知从何讲起,着实冤枉错人。”
采蓉也连忙跪下求情:“喜春不是这样性子,可是奶奶误听旁人谗言佞语?”
田姜朝个婆子使眼色,那婆子会意,上前禀说:“奴才一直看守东园门,进出的人皆混个眼熟,只是近些日,这个喜春姑娘总来走动,说是大夫人娘家哥每三五日送信来,她被使唤着来取,有时还给些串钱与奴才打酒吃。奴才想着若真是大夫人娘家人,光明正大从前门传递讯息就好,何必鬼鬼祟祟非到这偏门呢!总觉得不妥当,是以回报二夫人给个定夺。”
“怕不是你在外头有个相好,借着大夫人娘家哥为由头,私下互传消息不成?”田姜冷笑一声:“这就更不可谅了!你原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丫鬟,最讨她欢喜,且依你的愿入了林哥儿房,待他娶过妻室就把你也抬了。哪想你得陇望蜀,竟原来这般不安份。”她顿了顿:“都愣着做甚?还不捆了发卖去!”
三两婆子扯着绳子上前,拽胳膊抓腿就要往她身前套,喜春急得大哭:“真真是冤枉我了,真真是替大夫人取娘家哥儿传来的信,若二夫人怀疑,可向大夫人求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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