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德言也听说过李元婴干的那些荒唐事,不过他活得久了,早见怪不怪。他还颇感兴趣地问道:“殿下为何要找我?”
李元婴在萧德言近前坐下,开始讲起孔颖达有多坏。先说孔颖达那天在树下吓他,又说孔颖达罚他不许进讲堂,反正他不要跟着孔颖达学了!
李泰在旁听得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好,只觉得孔颖达真冤枉:好端端的你爬树上去做什么?你不爬树,就没后面那么多事了!
李元婴可不会这么想,反正他是不会错的,错的一准是别人。他和萧德言数落完孔颖达的不是,又把孔颖达给他出的题目告诉萧德言,虚心向萧德言请教:“您能不能给我说说,这样的问题要怎么才能答上来啊?”
这下李泰和萧德言都有些吃惊:孔颖达居然给李元婴这么高深的题了?
李元婴见萧德言不回答,又接着补充了自己已经请教过魏征的事。他清晰明了地说出自己想要达到的程度:“这题我会了,但是换一题我还是不会,我要怎么才能全会答呢?”
萧德言捋须道:“很难。”
若是往日,听到很难李元婴就会放弃,可他今天觉得自己被李二陛下和孔颖达瞧扁了,顿时生出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李元婴说道:“我不怕难!”
萧德言打量着李元婴,发现此子双目澄明,神色坚定,竟是真的想要把《论语》给读透。见李元婴和自己最小的孙儿差不多大,萧德言便道:“可有通读《论语》?”
李元婴道:“能背了!”
萧德言微讶。他颔首道:“那我给你列些书,你先去看完了再来找我。”
听到要看书,李元婴小脸拧成了苦瓜。可一想到自己很快会让李二陛下他们对他刮目相看,李元婴马上精神高涨,朗声应道:“好!”
萧德言看他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心中一乐,叫人磨了墨,执纸给他列书单。
李元婴自觉和萧德言熟悉了,马上开始不守规矩,好奇地挪动蒲团往萧德言身边凑,想提前瞧瞧萧德言给他挑的是什么书。
李元婴那探头探脑的模样完全就是小孩子作派了,萧德言更觉这孩子天真活泼,由着他在那张望。
萧德言一向最讲规矩,对李泰的要求同样严格。李泰瞧见李元婴这番动作本以为萧德言会呵斥,不想萧德言对李元婴竟这般纵容,不仅不训斥李元婴,还一脸的笑意!
李泰郁闷得很,李元婴却高高兴兴地挨在萧德言旁边评价:“您的字写得真好,刚劲有力!”他还感慨,“我也想写这样的字,可是写出来总是软绵绵的。”
萧德言说:“书画一道,三分靠天分,七分靠苦练。”
李元婴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您说得对!可我觉着若没三分天分,就算十分苦练也是白搭的!所以,我还是不练啦。”
萧德言还是头一次听到人懒得这么理直气壮。他不觉反感,还觉得挺有趣,便对李元婴谆谆善诱:“等你学透了《论语》,人家叫你写出来看看,结果你一写就是一手臭字,别人又有理由说你没学好了。”
李元婴也是头一回听人站在自己的角度这样分析。他感觉萧德言说的话很有道理,他皇兄和孔颖达显然就是这么无耻的人!他哼哼两声,不服地说:“我也是很有天分的!我画画可厉害啦!”
萧德言道:“有天分也要让别人看到,别人才会承认。”他把写好的书单递给李元婴。
李元婴接过书单,乖乖谢过萧德言,又一溜烟地跑了,也不知有没有把萧德言的话听进去。
李泰等李元婴跑远了,才道:“老师,您好像很喜欢幺叔。”李元婴从小什么事都敢干,混账起来能把他父皇都气得七窍生烟,李泰着实想不到萧德言会喜欢他。
萧德言笑道:“我家孙儿与他一般大,见了难免喜欢。”
听萧德言这么说,李泰也就理解了。他留下与萧德言多说了一会儿话,才回自己的住处读书。
萧德言坐在原处看着庭院中一株常棣,常棣花在枝头无声绽放,宛如团团白雪。
《诗经》之中有一首常棣,写的是兄弟之义,头一句就是“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意思是“你看着常棣花开光明灿烂,多像是兄弟间的情谊啊!天底下的人们算起来,最亲也亲不过兄弟”。
可惜人心易变,总为外物所驱使。
萧德言合上双眼,低低的叹息隐没在徐徐微风里。
……
李元婴拿着书单又跑了趟藏书楼。
他最近活力充沛,浑身有着用不完的劲,跑来跑去也不觉得累,到了藏书楼便对着书单寻起书来。
李元婴恶名在外,一般人都不敢上前来打扰他,是以他看了半天都没把书找齐,才找到一两卷。
李元婴有点生气了:这里的书怎么这么多!
换成平时,李元婴一准直接吩咐别人给他找来了,可他倔劲上来了,非要自己找不可!
李元婴气哼哼地东翻西找,动静弄得有些大,很快惊动了书架另一边的女子。
那女子绕了过来,竟上回李元婴见过的武才人。
李元婴还记得她,奇道:“你怎么又在这儿啊?难道你把这里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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