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马周写在最前面的名字,李二陛下脸就黑了。虽然早有预料,但马周真把这样的名单呈给他,还是让他心情不太好。主要是,武媚曾经是他后宫里的女人,现在不仅混进了科举里,还占了榜头!
哪怕李二陛下觉得李元婴编的什么“莽国王一言失美”完全是瞎扯淡,这一刻还是忍不住代入那个看着“心爱的女人”吐气扬眉、越活越精彩的“莽国王”。
让他来决定让不让武媚排第一,岂不是等同于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李二陛下不满地看了马周一眼,觉得马周一点都不会做人,居然让他来做这样的事!
可惜李二陛下比马周清楚外面的情况,武媚那篇文章已经越传越广,基本上长安城里能识字的人都能几句!
主要是李元婴这厮觉得光在馆报上刊出不太够,还叫人把里头振聋发聩的几段话编成歌儿在丰泰楼里唱,现在人人都知道今科举试出了篇精妙绝伦的好文章!
要是把这个头名换给别人,那最好就是把这个人的文章死死捂好,绝对不叫外头的人看到,否则两篇文章很容易被摆在一起比较!偏偏这一年的考生之中没有特别出彩的,完全没人的答卷能明显压过这篇文章!
这件事其实一如李元婴所说的那样,既然他已经允许她们参加科举,就该有容忍她们可能金榜题名、名列前茅的胸襟。
人的才识与学问,一靠天赋,二靠培养,缺一不可,所以真正的人才都得万里挑一。既然武媚的才学已经达到这种程度,那么给她一个头名又如何?
至于这会不会导致天下女子争相效仿,都来走这科举之途,其实也不必担心。朝廷招贤令发了不是一天两天,放不下锄头的百姓依然是大多数,连许多男丁都迈不出读书这一步,更何况是女子?
退一步来说,倘若她们当真都能读书,那也不是坏事,须知教养儿女大多是由女子来做的,世家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原因就在于他们教出来的女儿知书达理、明慧过人,少有愚昧无知的蠢妇!
李二陛下有了决断,便细细看起余下的排名来。前头一直没找着李元婴的名字,到第十个,李二陛下才看到“李元婴”三个字。
这名次不算靠前,但也绝不算靠后,毕竟这次来应试的人可不少,李元婴能排到第十已经足以让许多人吃惊!
再往后,李二陛下才依次看到魏姝和城阳分据在名单末尾几位。考虑到这三个小鬼的年龄,李二陛下觉得他们四个人都能榜上有名就很了不起。
想找的名字都找到了,李二陛下心满意足地把名单交还给马周,竟是一个名次都没改动,难得好说话地让马周直接按这个名单公布!
这时众考官重新细看排名,才发现仅有的三个女考生竟都入选了,李元婴的名次居然也抓住了前十的尾巴!
众考官趁着马周去和李二陛下核定名次的空档,把几篇文章找出来重读几遍,想挑点错处,却发现这几篇文章都流畅得很,没有半分淤滞感。
能当上考官的都是饱学之士,又颇得李二陛下信重,做不出故意找茬的事来,只能叹了口气,在心里感慨自己的学生天分太差,连几个才十来岁的小孩都比不过。
所有人都没意见,名单便被拿去抄录,于放榜当日按时放出。
李元婴等人虽来得早,却也没挤进前排,只能和平时一样守在外头等着里面的人往外递消息。不知道为什么,礼部的人将榜贴出来之后,最先看到排名的那圈人都静默下来,每一个人都不敢置信地盯着榜头位置上的名字。
外头里三圈外三圈的人都有些焦急了,推搡着前头的人追问:“怎么了?榜头是谁?你们怎么都不说话?看完了就让一让,让我们也看看啊!”
这时里头那圈人才如梦初醒,失魂落魄地惊叫:“怎么会这样?”“武媚?女的?”“榜头是女的?”“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有人甚至当场失声痛哭起来,觉得老天着实不公,怎么让个女的占了头名,自己却连尾巴都上不去!
李元婴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很是骄傲地让人给他们让路:“让让让让,都让让,榜头在这里呢,都让我们进去瞧瞧!”
别人一听他这么说,都给他腾出道来,让他领着武媚等人挤进前头看榜。李元婴往最上面一看,上头果然写着武媚的名字!
这可把李元婴高兴坏了,转头朝武媚贺喜:“媚娘,真的是你,你得了头名!”
武媚也有点不敢置信,她看着榜上的名字,心情有着从未有过的快活与明朗。她出宫之后,母亲与姐姐都曾写信来责问她,问她为什么这么糊涂,好好的才人不当,竟跟了个众人口中的混世小魔王。
只有她知道,她现在的日子有多快活。
李元婴活得自由又放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最要紧的是,他不仅自己这样活,也愿意让身边的人都这样活。
也许这份快活是有代价的,但是那又如何,世上本就没有尽善尽美的事。至少这一刻,她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离宫之后她一次都没有后悔过。
武媚高兴地跟着李元婴笑了起来,又在榜上找起了李元婴他们的名字。等确定他们四个考进士科的人都中了之后,他们才挤出人群去和狄仁杰几人会合,几个月的魔鬼式复习还是有用的,但凡今年下场应考的人都榜上有名,狄仁杰这厮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次竟也拿下了明经科的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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