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原本在生闷气,听李二陛下说出这样的原委,气顿时消了大半。他又凑到李二陛下身边说起话来:“皇兄你不早说,早说我肯定让戴亭去了。那天竺人居然对大唐使团不敬,真是太过分了,一定要给他们点教训才行!”
李二陛下横他一眼。
李元婴乖乖闭嘴。
李二陛下看向戴亭,说了个官职,许他便宜行事,问他愿不愿意为朝廷经略天竺。
戴亭始终恭谨地听着,直至听到李二陛下询问他愿不愿意,他才毫不犹豫地说:“小的不愿意。”
李二陛下神色没什么变化,李元婴倒替他急了起来:“这事多适合你去干啊,我觉得你该去!”
李二陛下看了李元婴一眼,接着问戴亭:“元婴命令你去,你也不去?”
戴亭认真地说:“殿下若是命令小的去,小的会去。”
但是他并不想以朝廷的名义去做什么。
一旦踏入朝廷,事情就会变得复杂,他不希望卷入任何权势纷争之中。
他的家人抛弃了他,把他卖入宫中当一辈子的阉奴,他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更没有半分感情,他不需要肩负起光宗耀祖这种责任。功名利禄、权势富贵,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这一生只要效忠于李元婴就可以了。
如果李元婴想让他去为朝廷效力,他自然会去。
李二陛下看向李元婴,现在可以让他做决定了。
李元婴刚才确实挺想让戴亭去经略西域的,可戴亭刚才已经说了不愿意,他不能不顾戴亭的意愿。
李元婴拉着李二陛下的手说:“皇兄,戴亭还是留在滕州吧。他又没去过西域,说不定会误了朝廷的大事。而且人家王玄策不是干得挺好,戴亭这时候去摘人家果子不太好。”他对西域那边的情况不甚了解,但刚才李二陛下提到王玄策借吐蕃、泥婆罗的兵在西域赢了几场漂亮的仗,说明这位使者也很有能耐。
天下能人那么多,戴亭不想去何必勉强。
李二陛下习惯了李元婴什么话都敢说,听了李元婴的答案也没生气。他看了眼始终恭敬地伏跪在地的戴亭,摆摆手说:“行,带着你的人回去吧,省得你以后天天说我连你的近侍都抢。”
李元婴带着戴亭麻溜地跑了。
走出别宫后,李元婴才和戴亭嘀咕:“皇兄他是什么意思啊?真是想不明白。”要是他皇兄真想许给戴亭高官厚禄、让戴亭为朝廷效力,怎么问了他们几句又把他们打发走了?当皇帝的人想法真难捉摸!
戴亭摇头。
他猜不出来,也不想猜。
无论帝王心思如何,和他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李元婴琢磨了一会,也觉得没什么好想的,反正他皇兄没再对戴亭动杀心就好。不管是他还是戴亭,都没想过造反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有那种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有什么好玩的!
左右没人,李元婴对戴亭说:“当皇帝太累人了,给我当我也不当。”他的思维开始发散,“大侄子和象儿以后肯定很辛苦,回头我得邀他们过来玩玩。照我说,多培养培养朝臣,把事情全扔给他们去干,日子才更舒坦!”
戴亭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想的。”尝过权势滋味的人很少愿意放手。李元婴也是因为从小有人宠着护着,没受过什么拘束,所以才对那个位置没什么念想。
李元婴不吭声了,踩着月光往回走。
离开别宫,滕州城的喧嚣再次扑面而来,即便已经入夜,滕州也依然热闹繁荣,路上往来的百姓不少,叫卖的商贩也不少。这些人大多认得李元婴,瞧见李元婴之后都热情地朝他打招呼,问他要不要吃点喝点。
李元婴一下子把刚才的愁绪抛出脑后,高高兴兴地回应:“饱啦饱啦,不渴不渴。”这样一路热闹回滕王府,李元婴让戴亭不用跟着了,径自去寻魏姝要亲亲要抱抱。
李元婴抱着自己王妃腻够了,才和她说起李二陛下讨要戴亭的事。有时候底下的人太有能耐也愁人。其实对戴亭、对武媚、对狄仁杰这些人,他都是有过心理准备的,要是朝廷需要他们、朝廷要给他们更好的出路,他不会强留。但前提是他们自己也愿意去,要是他们自己不愿意,他不可能逼他们去。
李元婴道:“皇兄越来越难捉摸了,我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要是朝廷真的需要戴亭,而他非留着戴亭不给戴亭去为朝廷效力,这确实是他不对。换成他是李二陛下,他肯定也会生气。
两个人成了亲,李元婴也没藏着掖着,把自己察觉李二陛下曾对戴亭有杀心的事和魏姝说了。
李元婴不愿意猜测李二陛下的,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他要保护身边的人就得把事情想清楚弄明白,不能总糊里糊涂。上回他让戴亭出海避祸,李二陛下应该已经看出他的心思。这次李二陛下归京前突然提出要让戴亭入朝,他觉得李二陛下并不是真心要人,而是在试探。
至于李二陛下试探什么,他想不明白。
他也想不明白他和戴亭给的答案有没有让李二陛下满意。
这些事以前李元婴没和魏姝说起过,魏姝也不知道戴亭早前去占婆是避祸去的。
平时看李元婴在李二陛下面前放纵得很,书信往来时也很肆意,魏姝一直觉得李元婴胆大包天、没心没肺。现在听李元婴说起这些潜藏的暗涌,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了,有些疼,又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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