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点头,再次望向那位官员:“承乾花自己的钱买下一头牛,这头牛已经在官府报备过,不能再当耕牛了。这个过程就是普通的买卖,没有违反律法之处,没有错吧?”
“是没错,”那官员道,“可太子殿下身为太子,怎么能如此铺张浪费?”
“我们明明把牛都吃完了,怎么能说是铺张浪费?”李元婴不服气地说,“难道你觉得我们吃一顿烤牛都是浪费?那我可真是奇怪了,吃都是浪费的话,要做什么才不浪费?每天不吃不喝早点饿死吗?”
武将那边听到这话,有人忍不住笑了出声。
朝堂之上大家说话都是斯斯文文,全按着文臣的规矩走,可把他们这些武将憋得不行,偏偏不来还不成,得按时暗点来听他们叨叨。除了程知节这种动不动抡起拳头喊打喊杀的浑人,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在朝会上和人这样呛声!
李二陛下见李元婴到哪都能闹腾出事来,喝道:“回去坐好!”
李元婴偏不。
李元婴还要接着说:“你肯定要改口说买牛没不对,花重金买才不对是吧?”
那文臣不接腔了。
李元婴道:“要我说,承乾花重金买才是安民如子的表现!”
其他人都用“我看你要怎么胡说八道”的眼神看着李元婴。
李元婴道:“如果你是卖牛的人,有人花大价钱买你没了用处的牛,你高不高兴?”
那官员是斯文人,被李元婴杵在眼前逼问只能说:“自是高兴。”
李元婴道:“他高兴了,拿了钱不仅可以买一头新牛,还可能多出一笔钱。有了新牛,地耕得更好,来年收成更多,一家人会更富足;有了多余的钱,他又可能出去买别人的米,买别人的布,买些鸡苗鸭苗养起来。那些把东西卖出去的人,家里也多了进项,他们手里同样有了余钱,又去买别的。这样一来,承乾虽只多给了一家人钱,实际上却惠及千百家。”李元婴越说越觉得有理,把自己也给说服了,理直气壮地挺起小腰杆反喷起来,“承乾是太子,他要‘节省’多容易,只要搬出太子身份谁敢不卖他,上赶着送他的都有!这倒是节省了,可要是底下的人有样学样学起来,想要什么都叫人白送,百姓手里哪还会有余钱?怕是都被你们这些坏家伙坑了去!我们家承乾,才不学你们这些坏东西祸害百姓!我们家承乾是爱民如子的好太子!”
殿内鸦雀无声。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这样没错!这钱当真省不得,不仅得花,还得多花,不能仗着太子身份就让百姓吃亏!
趁着群臣被自己绕懵了,李元婴悄然溜回李承乾身边,用指头捅捅李承乾,压低声音给同样被他说懵了的大侄子鼓劲:“该你了!把你昨天的文章拿出来!我们是占理的,不能坐着让他们骂!”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爱民如子大侄子!
大侄子:幺叔说的是我吗?我是这样想的吗?是的,我是这样想的,我爱民如子!
第47章
李承乾刚当太子时比李元婴还小些,什么都不懂,被老师骂了也懵懵懂懂,他母后去世后他更是对此习以为常,甚至还时常想着“骂吧骂吧赶紧骂完我好去玩儿”。
没见到他父皇被魏征追着骂,连斗鸡都不玩了吗?
当堂骂回去这种事,李承乾当真是头一回见识,哪怕李二陛下被气狠了,大多时候也是拂袖离去。
哪有人会像李元婴这样,人小嗓子大,喊不赢还要去扯人家袖子的?而且李元婴张嘴就是一套一套的歪理,若不是他已经见识过这份瞎掰扯的功力,一时半会怕也缓不过神来!
眼下被喷得猝不及防,昨日他们想好的应对之法其实正好可以用上,顶多只是从应对李二陛下一个变成应对满朝文武而已。
李承乾想到李元婴为了自己不顾李二陛下的训斥,愣是把自己的意见原原本本地说完才坐回来,心中感动,也决定不再像往常那样充耳不闻、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李承乾站起身来,朗声道:“父皇,儿臣有一篇文章本来准备下朝后再献给你,不想今日朝中竟都已知晓儿臣昨日做了什么。”李承乾眉宇之间颇有些李二陛下的影子,只是往日性格沉郁,总像是笼着一层阴云,瞧着便有些不讨喜。此时他脸上郁郁之色一扫而空,说起话来也掷地有声,“既是如此,儿臣想将这篇文章当堂念一遍,也算是给父皇与诸位大臣一个交代!”
房玄龄等人齐齐望向李承乾,蓦然发现太子已年过弱冠,身量修长,面容英朗,隐然有李二陛下当年的风采。
相较之下,坐在后头的李泰、李治便略逊一筹,宛如珠玉在侧、黯然形秽。
李承乾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勉强也算是受过千锤万练的,得了李二陛下的首肯便把昨日写的文章念了出来。最近这两篇文章让他有种开了窍的感觉,念起来也顺畅无比。
这文章的大意很简单,开头写他与李元婴、李治他们听说南边曾有象军能赢吐蕃军,不知象军与突厥骑兵相比如何,便请来南人所驯之象与北人所驯之马对战。
胜负分出之后,他们席地而坐,先听南人谈起如何驯象、如何对战吐蕃军,获益良多。随后,又听魏征之孙女谈起“火牛阵”,深感战事时局都变幻无常,做什么都鲜有万全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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