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缎子绣绿萼梅的雪白芙蓉鞋,没沾一点儿雨水,小巧如同玉簪花的小花苞儿,白净恰似碧晴天的小云朵儿。
与郑绣莲那双,脏兮兮的,有淤泥,有老鼠屎,有蟑螂屎,还有干枯杂草的绣花鞋放在一处。
所谓云泥之别,不外如此了。
郑绣莲顺着那双干净的鞋看上去,那女子身上面上,也是干干净净的,一身儿梨花白的齐胸襦裙,外罩一件翠羽披风,说不出的贵气典雅。
这让郑绣莲想起第一次见姜德音的场景,她拉着两个孩子怯怯生生的跟在顾明远身后,一起站在顾府门前的台阶下。
那个女子也是这样,优雅贵气得不像话,一双眼轻轻淡淡的瞥过来几乎让她所有的阴私想法都无所遁形,让她狼狈卑微得头都抬不起来。
她拼命勾引顾明远,也终于怀上了孩子,原本以为有顾明远的宠爱,她能够跟她平起平坐,可她呢?
她根本就不在乎,在知道顾明远跟她有染时,仍是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若非是……
想到这儿,她突然拍拍腿上的稻草,得意的道:“你来这儿做什么?想跟你哥哥重修旧好,找我取经?
呵,你呀,就别做梦了。就是你在他门口跪上七天七夜,跪上九九八十一天,把腿都跪断了,他也不会原谅你对我做的恶行的!”
顾宝笙轻轻笑了一笑。
如果说之前念着姜德音的缘故,她对顾琤确实还存了两分奢望他回头的想法,这会儿早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试图讨好厌恶你的人,原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做法,何况这个厌恶她的人,现在她也同样厌恶,甚至憎恨他呢?
她只是来叫醒郑绣莲的美梦罢了。
凛二一见小夫人过来,立马从上首搬了把椅子过来,贴心的拿出干净的手帕子擦了又擦,“小夫人这边儿坐!”
“小夫人?”郑绣莲知道这人是站顾宝笙那一头的,又见顾宝笙优雅的坐在椅子上,忍不住道:“哟,还没嫁人就好意思让人家叫你小夫人了,果然跟你那个娘一样,狐媚子爱勾人得很!”
郑绣莲试图在凛二脸上找出嫌恶顾宝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痕迹。
——可是没有,他竟就那么恭恭敬敬,唯顾宝笙独尊似的站在那儿。
顾宝笙含笑看她,“夫人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郑绣莲警惕的看着她,“像什么?”
“像唱戏的老旦。”
凛二飞快狗腿的帮他家主子的小夫人补充,“又老又丑,废话又多!”
老?丑?废话多?郑绣莲手抖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不过,顾宝笙也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你放心,顾琤原谅与不原谅,其实都与我无关。
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句,你让顾琤在书院借去贿赂苟显的银子,该还给白鹭书院的那些贵公子了。”
郑绣莲突然一阵心慌。顾明远虽然愿意帮助孟行舟,但前提是不让他大掏腰包。
孟行舟要想行得远,总是要靠银子上下打点的。
顾老太太把姜德音的嫁妆攥得死死的,她十多年执掌公中攒的私房银子,相对于需要打点苟显的银钱来说,只能算是九牛一毛,所以她才铤而走险,让顾琤在书院借了银子,又拿出去放印子钱。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事儿啊,就不劳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琤哥儿他自己做了担保人,他的同窗那儿,他自己自会去说的,关你什么事!”
“哦……”顾宝笙了然的笑道:“你不是都把那些钱当印子钱放出去了吗?我可听说那些人还不起你的驴打滚儿,早就跑路了。
姨娘啊,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就让顾琤那个中间担保人给你担着?甚至直接以他的名义和印章借着?
你就不怕他还不出银子,官府让人把他抓起来?你就这么肯定,他知道了你骗她,还会对你这么好?”
郑绣莲得意的冲她一笑,“怎么,想去他面前告我的状啊?那你去说啊,去说就是了!
你就等着吧,只要我一哭,你啊,就等着他到官府告你一状子,把事情都推给你头上吧!”
顾宝笙笑看着她,那双温和明润的眼睛就像在说,她可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一样。
郑绣莲拧眉,“你不信?”
“我想……顾琤再傻也该知道你借他的名义放印子钱,对他是一件百害无一利的事情吧?”
“哈哈!”郑绣莲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她四顾一番,见只有顾宝笙和这个男子,笑的更得意了,“有时候,我真的是很同情姜德音啊!
她自己聪明有什么用啊?生了个这么蠢笨如猪还害死自己的孩子,那还不如不生呢!不过她把这个蠢东西生下来也好,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我实话告诉你吧,就算他就在这儿,亲耳听见我说了放印子钱的话,只要我一哭,他还不是得巴巴儿的讨好我!帮着我去还钱坐牢,就跟这回一样!”
郑绣莲没有听到,明镜高悬那面墙的背后,一只左手握成拳头,在咯咯作响。
“你说清楚!”顾宝笙猛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厉声质问她,“什么叫‘生了个害死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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