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顾宝笙躺回床道:“快请进来就是!”
等在外间的孟宝筝眼里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跟着小丫头,提着裙摆,慢吞吞的走进来。
正是掌灯时分,绣帘幔帐下,女孩儿雪肤清透。
羊角宫灯投下暖黄的微影,像给画中美人蒙上一层轻纱,朦朦胧胧,浅浅淡淡,看不清虚实,却知轮廓柔美精巧到极致。
更兼房中香气幽幽清清,如兰似麝,倒像是踏入高雅脱俗,不染红尘的仙居。
孟宝筝撇撇嘴,反正屋里东西没她慈竹阁的金贵。
风辞小筑里的古玩字画,金银玉器早就搬到慈竹阁了,熏再好闻的香也是穷讲究!
想到她很快就能在梅花宴上崭露头角,甚至拔得头筹,便愈发看不上顾宝笙熏香的小家子气了。
半夏见她低头不知在笑什么,咳嗽了声提醒道:“筝姑娘,小姐还等着您呢。”
“啊?”孟宝筝抬头,才见顾宝笙早已披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靠在绣红梅吐蕊大引枕上,气息微弱的侧头看她。
衣色翠绿,肤色雪白,形如玉簪花叶,叶衬花娇,叶托花窈,盈澈如玉,婷婷袅袅。
孟宝筝不觉露出嫉恨的神情,待丹蕊轻轻推她,她才回神。
上前一屁股坐在床沿旁的玫瑰小凳上,笑呵呵的说起自己的来意。
“都是我不好,只坐在房里偷偷念了几句羡慕妹妹去梅花宴的事儿。
谁知哥哥知道了,非得说你山里来的没见识,得我去才合适,这才…”
孟宝筝唉声叹气半晌,道:“若是早知哥哥那么不喜欢妹妹,还差点儿害死妹妹,我是一千万,一万个心的不肯提梅花宴的事儿了。
这回害妹妹去不了梅花宴是姐姐的错,妹妹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她盈盈看着顾宝笙,期待着她的回答。
娘说了,这样没人照顾的野丫头,见识浅,人又笨,不用对她好。
只要说指甲大点儿的好话,她就能像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你后头,让她往东就往东,让她往西就往西,让她送命…她就会乖乖的送。
顾宝笙回以一笑,声音轻柔道:“姐姐好意在哥哥与我中间调和,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自然是不会怪罪的。”
她今日落水,不过一则顺水推舟,二则试探顾琤罢了。
她不是真正的顾宝笙,对一母同胞的顾琤,并无什么兄妹之情,再不必说顾家这群害死姜德音的狼心狗肺之人。
顾琤不拿她当妹妹,今日断了这仅有的淡薄血缘亲情,正好方便她日后下手不必手软,她又怎么会怪罪呢?
孟宝筝气结,暗道母亲说她榆木脑袋,竟是连帖子都不知道主动让出来。
“妹妹!”她吸了一口气道:“咱们顾府是书香门第,最讲究的就是‘言而有信’。
如今你接了帖子又去不了宴会,不是失信于人吗?这让人家怎么看咱们顾府?”
岂料,顾宝笙比她想的难缠多了,她讶道:“王医女说我这风寒来得虽猛,但昨儿晚间退了烧热,已然好了许多。
她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这病,该是好得很快的。”
孟宝筝恨了又恨,脑子转了又转,突然从袖子里拿出张绣狐尾百合的帕子,笑眯眯抬手给顾宝笙擦汗。
“妹妹天庇福佑,病当然好得快了。姐姐是怕你不知礼数,特来指点你的。”
孟宝筝絮絮叨叨在旁说了许多,忽听顾宝笙不停阿嚏阿嚏的打起喷嚏来,脸上和身上也密密麻麻起了小红点儿,忙按住心中狂喜,惊叫道:“妹妹,你怎么了?”
外间正交代翠荷注意主子饮食清淡的王医女听到里面的叫唤,忙提着药箱进来。
孟宝筝让道,见王医女眉头皱了又皱,忙似关心问道:“妹妹怎么了?”
王医女看她一眼,淡道:“笙姑娘碰不得百合花粉,这是出了百合花癣了。
敢问方才有谁近了笙姑娘的身子,让她闻了这花粉味儿吗?”
“筝姑娘,您?”
孟宝筝对上半夏气愤的眼神,心里得意极了,却忙无辜道:“不关我的事啊,那帕子我一直用着,顺手就给妹妹擦了汗。
我不知道妹妹对百合花粉过敏的。”
王医女淡看一眼,道:“笙姑娘需静养,老身先去回老夫人的话了。”
孟宝筝交代了几句让顾宝笙也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也忙跟了上去。嘴角翘得高高的,得意掩都掩不住。
松鹤堂
顾老夫人沉声道:“如此说来,这病几日之内是好不了了?”
“回老夫人的话,”王医女垂首道:“这花癣消退无确切时日可计。少则几日,多则上月至数年,老身不敢断言。”
孟宝筝咬着帕子,泫然欲泣道:“都是我不好,害得妹妹去不了梅花宴!”
顾老夫人皱眉,暗道这对母女实在不让她消停,才审了刘四,又来了花癣。
可请帖来了,即便顾宝笙去不了,也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想到那国公夫人的泼辣样儿,顾老夫人现在都觉得脸火辣辣的疼。
眨眼间就定下来:“三日后梅花宴,筝姐儿你代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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