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月光照在窗户上,秦萱儿眸中仍无一点睡意。
不知怎的,想到她的父兄,她便想起顾宝笙流放在洛河的哥哥顾琤来。
她虽没见过顾琤,却也知道,顾琤去洛河,似乎与顾宝笙还有些关系。
顾琤双腿尽断,只是一个废物,顾明远昏庸愚昧,只是一个蠢货,明明这样的人才应该是顾宝笙的亲生父兄啊。
秦萱儿眯了眯眼,忽的唇角绽开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她该回南齐的时候,顺道去找找那顾琤的。
滴血验亲这种能做手脚的事算得了什么?
当年给顾宝笙出生时候,那些接生的稳婆一块儿出来作证,证明顾宝笙没被送走,自始至终都是顾家的女儿才叫好。
顾宝笙出生的时候,顾琤大约也是懂事的,待她回南齐的时候,相信北堂竟已经按照顾琤的话找到那些人了吧!
只要给了那些人泼天的富贵,不怕她们不乖乖说话。
等稳婆出来作证,这南齐的公主,只有独一无二的她!
第二日晌午,八皇子府的马车才带着一队使臣上了前去南齐的路。
北堂离没有来送行,据说是批奏折批了一晚上睡着了。
马车上的北堂竟不由一阵冷笑。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还不知道到哪个女人的被窝的待了一晚上没有出来呢!
不过,这也不妨事的。
北堂竟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安静柔和的秦萱儿,脸上也不由挂了一抹和煦的笑容。
就算秦萱儿只是萧山王的养女,养了那么多年,总归跟半个亲生女儿差不多的。
猛地要接回自己的亲生女儿,把秦萱儿给抛下,萧山王就算再无情无义,看着自己从前疼爱的养女可怜巴巴,泪水连连的回南齐来找自己,不得愧疚几分,给几分的好处吗?
都是萧山王的亲侄子,他北堂竟还娶了萧山王疼爱愧疚的养女,说什么,萧山王也会站在他这一边儿,在西戎皇位上的事情考虑考虑自己不是?
这样想着,北堂竟一路上对秦萱儿嘘寒问暖,体贴入微至极,弄得秦萱儿一路都心情不好。
就仿佛一直都一只癞蛤蟆黏在自己旁边似的。
偏生她有孕在身,身子虚弱,马车行得比平日还要慢上许多。
如此一来,秦萱儿心中更觉不舒坦了。
直到到了顾琤流放的洛河,下了马车的秦萱儿心情这才好起来。
洛河的风景并不好。
四面环山,岩石裸露,树木苍凉,岸下河水寂静无声的涌动着,仿佛一整片都是墨绿浑沉的云石。
而那些做苦力的人,便一群群戴着沉重的手脚铁链,有的拖着一箩筐一箩筐的黄土往库房走,有的攀在半山腰,用铁锹一块一块的挖石块。
秦萱儿一行人停在岸边,静静打量了一会儿那些做苦力的人。
粗布短衣,补丁遍布,虽是深秋,天气寒凉,衣衫单薄,但涔涔汗水依旧将背心浸得一片湿润。
秦萱儿皱了皱眉,想到一会儿或许会看到一个臭烘烘的顾琤,心里便觉恶心。
“八殿下。”秦萱儿眼下还有事要求北堂竟,对他倒是十分客气,“一会子找到了顾琤,先让他洗洗澡再过来吧。”
省得脏了她眼睛,熏得她想吐。
北堂竟点头一笑,招来阿田,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见阿田应声下去了。
岸边风大,秦萱儿闻不惯这里的泥土味儿、河水的鱼腥味儿,北堂竟便带了她去临近的一座茶楼里等阿田带着顾琤前来。
看守的一个矮小老头儿将荷包塞到怀里,一面带着阿田走,一面笑眯眯道:“公子,不瞒您说啊。
这洛河里头,您若是想带谁去茶楼吃点儿什么东西,除了找我狗蛋儿,那是找谁都不好使啊!”
“正是知道,我才找您老呢。”阿田苦笑道:“我这兄弟当年来这儿的时候还欠着我钱,我恨是恨,可到底,这事儿也怪不得他啊。
这不,我们那几个八拜之交的兄弟都后悔当时没来送他了。如今,虽不能救他出去,带他多吃几顿好吃的,总是能够的。”
小老头儿点点头,将人带过去了。
“阿琤啊!”小老头儿站在门口喊他,“你兄弟过来找你来了。”
顾琤正在劈柴,待听到有人来找,他眸光茫然的看了过来。
胡子拉碴,眼睛浑浊,浑身瘦巴巴的仿佛血肉都被吸干一般。
阿田没见过顾琤,只瞧了画像,但这一见,着实吓了一跳。
这和画像上精致好看,唇红齿白的公子哥儿完全是两个人啊!
顾琤擦了擦手,用袖子擦了擦头上汗,这才推着轮椅,恭恭敬敬问道:“狗爷,谁找我啊?”
小老头儿一努嘴,“诺,就是这位你的兄弟,专门儿从京城里头过来看你呢,你小子可真是好福气啊!”
“阿琤。”阿田朝顾琤笑了笑。
顾琤抿了抿嘴,小老头儿早已打开栅栏,由着阿田把顾琤推出去了。
一路上,不少低头做活儿的人都时不时用羡慕的眼光盯着顾琤。
在洛河的人,除非天下大赦,否则,便会一辈子在洛河。
这里的人不是人,与牛马没有区别,除了整日的劳作,便是整日的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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