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该继续想,偏偏不能自控。
在他来到的时候,赵乐君正握着姬尚礼的小手,教他练字。
一笔一划写得极认真,连他走进来都没有抬头。
反倒是姬尚礼见到他投来的影子,抬起小脸朝他笑。很快就被她敲了敲脑袋,吐着舌头再度低头,全神贯注地下笔。
楚弈站在那里,看着灯下的姑侄俩。
灯火把她侧脸照得莹然,她神色温柔而耐心,轻声细语,告诉男孩儿哪里错了。
男孩儿不知道是否紧张,下一个字还是写错了。
她假意要恼,板着脸让他重新写,在他下笔不稳的时候,却又去握住他手告诉他手腕在下笔时怎么用力。
楚弈静静看着,那相依的温馨身影,让他想起快遗忘的一段记忆。
他在情浓时痴缠着她,咬着她耳朵说他想要个女孩儿,跟她一样美丽又聪慧。
可是在情|事中,她总是用沉默遮掩她的害羞,多年都是如此。
她只紧紧咬着唇,不回应他,一丝声音也不愿意漏。
在那后来,他却偶然听见银锦和她说,得了一匹好看的锦缎,问她要不要裁新衣。
她扬着眉眼,眸光温柔似水。
她说:先收起来,这样的颜色,给孩子做新衣更加喜庆。
……给孩子做新衣更喜庆。
旧忆慢慢褪去,眼前又是她清晰的眉眼……楚弈缓缓地笑了。
笑里带着一丝苦涩。
并没有什么好让他去多疑,去过多揣测她,她如若不想要孩子,又怎么会收起布料做准备。
一切是他行错了一步,如若没有那次的不信任,也许他真的有孩儿了。
赵乐君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他脸上奇怪的表情。
她想到今日过来的吴莲娘,跟侄儿说再认真写上十个大字,起身示意楚弈出去说话。
两人还往先前去过的山坡,此次是她走在前边,他沉默地跟随着,安静得如同一道影子。
还未到地方,身后却是伸来他的手臂,楚弈在她身后揽住了她。
“君君,我真是混账。”
他突然就骂起了自己,赵乐君觉得他真的挺不正常的,被他的贴近也闹得不自在,想要让他先松开。
结果他自己就先退开了。
她转身,看到他正朝自己笑,笑容舒朗,清风明月一般。
“君君,吴莲娘的事情已经处理了。她身后有人指使,探听着你的一切,也找机会离间我们,甚至知道了我养私兵的事情。我一开始曾怀疑过连云,但是细细想来,他要挑拨,根本就不需要吴莲娘,而且私自募兵一事,就足够他在陛下跟前参一本,夺了我的权,所以不会是他。但我现在还查不清是谁,我会继续查下去。”
赵乐君闻言心中一跳。
不但为他口中这些骇人的事,还为他此时的冷静。
在她记忆里,一提起连云,他必然是先动怒。
如今他却是心平气和告诉自己,他没有误会连云。
“楚弈……”她喊了他一声,他仍旧笑着,“我知道你心结难解,我娘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不过。当年,她自私到连我爹的性命都没顾,让我爹死在胡人的乱刀下,当时我爹是折回去救她。但她明明直接跑就可以了,却还推了我爹一把,当时我在边上,来不及去伸手拽他。我爹在这种时候,还硬是把我推远,跟那些胡人拼斗。”
多嘲讽和让人痛恨。
“但她生了我,我不能够选择出身,也不能就这样抛弃她在洛城,性命受威胁。那样……和她也没有区别了。”
他最后一句带着对自己的嘲讽。
赵乐君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些。
她只知道他父亲是死在胡人入侵的战乱中,真相却叫人闻所未闻,细思下只余悲痛。
她一时失去了言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送你回去吧,阿礼还等着你看他的功课。”
楚弈说完后,伸手去握住她,就那么往来路回去。
好像他刚才说的那些,就只是单纯想告诉她。
赵乐君没有再挣开他,望着他的背影思索着什么。
很快,她的营帐就在眼前,他亦没有多留,松开她的手,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她就站在原地,看他走远,那高大的身躯似乎没了往日的挺拔和精神,在暗夜中独自走着,满是寂寥。
次日,以为看不到儿子的楚老夫人,意外再见到他过来,当即就围上来说:“弈儿,你厌烦莲娘,把她送走就是,让我在这里照顾你不好吗?”
“你不喜欢我走动,我就呆在帐营里,哪里都不去,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你喜欢的那女子,不管是什么样,你喜欢就好,娘也不过问了。娘去那个什么平县,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弈儿,我就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楚弈望着找各种借口留下的母亲,自嘲地笑笑。
他已经知道母亲是去了平县后,才哭闹着要到军中来。
她就是嫌那个地方不如将军府,她是享受惯了富贵,她心里多半是惦记着在这里留下,过些日子还能跟他回洛城。
他扯着嘴角,在母亲期待的目光中,明明白白地说:“不好,娘你以后就在平县安享晚年,也好静下心来,为爹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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