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乐君先是心头一跳,细长的眼尾便扫向楚弈,楚弈清晰听到她嗤笑了一声:“那妾究竟怎么纳的,他比女儿更清楚,谁不委屈?”
楚弈脸色一沉,想要开口说什么,赵乐君却突然拔了鬓边的步摇用力掷到他脚下,眼神冰冷。
“我当初是自甘下贱了,才嫁了他,如今为个妾室磋磨消去了所有的情谊,我还和离不得?”
金步摇在楚弈脚边摔得珠断簪裂,自甘下贱四字又如针尖一样刺入他耳蜗中。
他昨晚气极,口不择言,出了长公主府也觉得这四字伤人。可她与那连云,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又是置他楚弈何地,那时的他不难堪吗?!
楚弈把本想在帝王跟前解释的话给咽了下去,肃着脸一言不发,额间青筋突突直跳。
武帝在高处微微眯了眼,目光先在女儿盛怒的面容转了一圈,又落在极力忍耐什么的楚弈身上,绷直的身子慢慢放松。
两人这个模样,装不出来的,是真的决裂了。
何况他也派人查过,长女在楚家时常受婆母的冷眼。虽然她没有向自己吐露过委屈,可这到底是他的女儿,他知道她骨子里藏着怎么样的傲气。
既然决裂是真,他也没有兴趣再绕在这事上。
“楚弈,当日嘉宁下嫁,朕原本是想着你们能琴瑟和鸣。今日既然情谊不在,那便就此一别两宽吧,日后你得新缘,朕也不会过问。你征战数月,这几日回去好好歇着。”
武帝挥挥手,宽宏大量的原谅他委屈皇女一事。
楚弈却知道,如若没有他刚刚胜的一仗,就凭早朝时皇帝流露出的情绪,这场和离他恐怕不能被轻松骂几句就放过。
思至此,他心头又闪过一丝诡异,赵乐君没有在他离家的时候请旨和离,偏巧合在他归来前。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用意?
在抱拳告退转身时,余光扫了眼神色漠然的赵乐君,又在心里自嘲一笑。
还能是什么用意。她最会以利易利,在他归来后和离,帝王看在战功上不会过多责怪,他不会被动一分权,在这种没有回旋的余地中自然如她意,吃一个哑巴亏让她和情郎双宿双栖!
刚才不就在帝王面前堵了他的嘴,让他一个字也没能泄露出来。
楚弈快步出了宫,胸膛里都是无法疏通的火气,策马一路风驰电挚地奔回家中。
府里的仆从不知道在忙碌什么,脚步匆忙来去。
他喊来管家,边往里走边从袖子里拿出早晨收到的信,递过去:“让账房给长公主结了。”
她要断那就断,断了清净!
管家双手接过,想起账房正好去了老夫人那里,便转身寻过去。
才刚进了门,就听到老夫人尖锐地高喊:“什么叫做长公主把家里账面上的钱都拿走了!那是我楚家的银子,她凭什么拿走!我要给我儿和莲娘办喜事,你给我滚去要回来!”
管家脚步就停在那里,账房毫无底气地声音传了出来:“老夫人,小的要不来,那账上……都是长公主的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赵乐君:欺我骂我,你想清净是不可能清净的。
楚弈:虐妻嘴炮一时爽,往后余生火葬场。
连云:送你横批【丧葬八折】
第5章
楚弈坐在内室的屏风前,以前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妆台如今还在,只是上边的铜镜,还有那些精致的胭脂粉盒都不见了。
他视线缓缓平移,落在那张垂着轻罗帐的大床上。
他离开前还曾与她在此翻云覆雨,如今空空荡荡,没有一刻不在提醒他那是两人陌路的开始。
楚弈眼前又闪过她发红的眼角,细白的身子有着被他不慎弄出来的淤痕,就那么安安静静陷在被衾里,一动不动。
他在回忆中猛然抽了口冷气,一手慢慢探到太阳穴揉按了一下。
刚才还想着断了清静,不过转眼,他就自打嘴巴,在这里乱想与那个小妇人的关系。那日的粗鲁强迫,她肯定恨在心头,缠绕他数月之久的懊恼和悔意再度涌起。
楚弈觉得头又在隐隐作疼,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脑海里却闪过满身清贵的连云。
他一愣,知道自己到底是不甘的,旋即发出一声嗤笑。
帝王身边这个新贵,利用阴险狠辣的手段收拾了帝王猜忌的两名武将,一举到了尚书之位,如今朝中的武将都暗中盯着连云一举一动。
赵乐君要扶持太子,却又去靠近得罪武将的连云,她以前的聪明都被狗吃了?!
近来铁矿一事也闹得沸沸扬扬,不少武将心生不满,整个皇权都因此摇摇欲坠。
而连云在朝堂继续这样行事,按着帝王今日显露出来的猜忌,他跟连云之间迟早要有一战的。
只是他现在根基还太浅。
帝王让他的兵力集中在河西、上郡,却不放他在那里,只要战事一歇就必定传召他回朝。他的母亲也被留在洛城,一直都在牵制他。
或者……他该趁着动荡摆脱这种牵制。
楚弈想得入神,染着懊悔的眼眸慢慢被一种奇异的光芒给遮盖。
外头突然传来紧张的喊声:“郎君,老夫人闹着要让您过去。”
思绪被打断,楚弈嘴里没有说什么,眉头却狠狠皱了起来,起身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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