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低下头,正好与抬眼看她的容焕对视,她的手顺着他脸上的疤痕摸了下去,端详了那伤痕许久。
“这样好看的脸,却多了一道疤。”
萧元叹息的口吻,眼中惋惜的神色,让容焕心中不安,会不会,因为这道疤,殿下再也不喜欢自己了?
少年眼中悲伧的神色刚要聚集,萧元的吻却落到他的伤疤上,很轻柔很短暂的一个吻,却让少年明亮的眼睛沾染了绚丽迷茫的色彩。
“我的焕儿,本该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有汜···我的有汜,他如果活下来,本可以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可是···
萧元眼睛突然像是结了冰,冷而硬,她勾了勾唇角,笑容妖质而诡异,她捏了捏容焕的脸,说:“喝了药,早点睡吧,我等你睡下再回去。”
容焕却眨了眨眼,突然说:“殿下,景先生在吗?我想见他。”
萧元一怔,说:“在。”
她不知何时,容焕与景行止还能私底下见一面了,她还记得不久之前,两人一见,还是剑拔弩张之势。
容焕等了一会儿,便有人推门进来,来人正是白衣羽仙的景行止。萧元正要在桌前坐下,谁知容焕却说:“殿下,我想吃藕粉。”
萧元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容焕,却见他眼神坚持,便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容焕必不会对景行止说话,可是心里却实在好奇,容焕要与景行止说什么。
她皱着眉,走出房中,犹豫了一下,让轻盈将她抱上屋顶,谁能想到南国的孟光长公主也会做这种梁上君子的事?
“我容焕虽然不喜欢你,可是救命之恩却不得不谢。”
景行止站在屋中,却避开了容焕的一拜,略微白的脸上,没有什么喜怒,只是说:“我救你,是因为元儿,你我之间,没有恩情之说。”
他这样一说,容焕脸上刻意表现出来的缓和之意便收了起来,有些嘲讽的一笑,却没有说出激愤的话,而是将方韵与方碍的事情,更加详细的告知景行止。
他说完之后,抬眼看了一眼景行止。
景行止却连眼色都没有变,平淡无波的道:“这些事都是小事,一切都早有安排。”
这样一句话,无论是屋顶上的萧元,还是床上的容焕,都不解其意。
然而景行止却没有再解释什么,直接走出了房间,关上门之后,唇上露出一点笑容,待萧元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景行止抱下了屋顶。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便是,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偷听?”
萧元气闷,一挑眉毛,道:“那你说的一切早有安排是何意?”
——
长安城崇政殿,深夜寂寥无声。
景行止从密道中走出来,白而秀质的面容,带着世间不曾有过的仙气,似乎要乘风而去。
他从那个狭窄的密道缓缓走出来,衣抉翩翩,声音平静:“我这里有一味药。”
原本正在案前批折子的光武帝忽然一震,循着声音望去,便看见景行止,此时冷夜的风吹来,光武帝不知为何,居然赶到冷意。
景行止隐藏在长袖中的手臂抬起,修长五指随意的握着一个洁白的玉瓶,轻轻的放在光武帝的桌案之上。
“此药名叫养子丹。”
“何谓养子丹?”
景行止的脸上出现一种悲悯的笑容,近乎机械化的背诵道:“养子丹,采母体以养胎儿,服食者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有孕,生下健康的孩子,孩子一旦生下,母体亏损,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二月殇。”
话一说完,两人便四目相对。
景行止勾起一抹笑,道:“陛下万不要有用在自己身上的想法,与服此药者相欢,男子之损不亚于女子,或可终身不育。”
那一瞬间,光武帝突然对这个慈悲为怀的男子产生了一种恐惧,那种恐惧是他做皇帝之后多年不曾有过的。
“朕有疑惑。”
光武帝伸手,将白色的玉瓶放在手中把玩,想了一下,问:“自建武五年遇到先生,到如今先生做这些事,究竟为何?”
景行止身子摇晃了一下,眼前有些模糊,他看着光武帝,却在此时想到了在公主府中的萧元,眼神不觉温柔眷恋。
“我做这些事,只有一个原因。”他那双看穿人世红尘的眼睛似乎透过光武帝再看另外一个人。
“我要让元儿,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他说:“我的冗长苦闷的一生,一直在为此而努力,对于陛下,你与你的萧皇后,还有下一世,还有轮回,可我与元儿,只有这一次了。”
他此时的神情和言语都实在古怪,这番言论,是他第一次与光武帝提起,不像是在敷衍光武帝,可是却又叫人捉摸不透。
只是,光武帝在他口中,第一次听到他和阿笳,还有下一世,心中的疑虑便尽数的被欢喜冲散,阿笳啊,他的阿笳。
若是有下一世,他便不负她,好好待她。
“朕将元儿交给你,”光武帝郑重道:“是因为知道,你会好好的待她。不似朕辜负阿笳一般,辜负她。”
景行止怔了怔,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辜负吗?有谁会相信,他从不曾辜负过萧元,无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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