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広一笑,抬头看向老树,戏谑道:“若是先生为女子,便是做风国之后也是可以的。”
景行止的双眼黯淡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风国的王有五个子女,王后早逝多年,生有一位王姬,宫中高位的妃嫔,只有欢夫人和玉夫人,皆是生有一子一女。
“先生以为,昊広做世子的机会有几分?”
景行止放下手中的棋子,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啜饮一口,微微笑道:“昊広想要为王,我自然有十分的把握。”
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吃掉昊広大半片棋子。看着景行止落子的地方,昊広皱起了眉头,正欲要开口说什么,可是又闭口不言了。
景行止避开了他的视线,垂眼。
“我若为王,先生想要什么封赏?”
景行止不语,只是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枚一枚地捡回棋盒中。
昊広笑道:“只要是先生想要的,我一定送给先生。”
景行止脸上出现红潮,抿着唇沉默了会儿,道:“只要能跟随在你的身边,我便无欲无求。”
昊広的眼神闪了闪,明亮的眼中流光溢彩,“自然,有我的地方,就有先生!”
风国三百三十二年,仲秋伊始。
这一年风国的王在二王子与三王子的争位中气急败坏伤了身体,不治而亡。
据说二王子当时已经坐在王座上了,不知何处射出的一支冷箭,将他钉在那个位子上,死时眼睛都没有合上。
三王子以雷霆之势控制住了军队和朝堂,在山呼海拥中继承了王位。
彼时,景行止含笑坐在三王子府中。
传说,景先生为三王子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王上曾许诺要与他共进退,是以才刚刚登基,就准备将亲生妹妹,沁王姬下嫁与他。
诏书下达之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景行止就冲进了王宫,满身的水汽,一路弄湿了地毯,水顺着他的额前的细发留在他的脸上,他的双颊红得厉害,一双眼睛冰冷冷的直勾勾地望着昊広。
一时间,昊広竟然忘记了说话,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寝宫中弥漫,他很想上前去,将那人的身上的水渍擦干。
当他走上前去,衣袖擦上他的发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景行止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如冰雕一般。
从那一日开始,他就不肯离开昊広的寝宫,整日呆在内殿,寸步不出。而昊広也由着他,似乎是在极力纵容他,安抚他。
整整一个冬天,景行止像一条冬眠的蛇一般蛰伏在王的寝宫之中。
朝野王宫之间,渐渐有了风言风语。
终于等来了这一日。
先王的玉夫人,如今的王太后五十寿辰的那一日,群臣齐贺,宫中大宴。
一路慢慢行来,远远的便听到浮光殿里管弦袅袅的乐声,还有各式各样的轻语娇笑声,可是越靠近高处的位置,就越是寂静无声,那些侍立在王上与王太后之间的宫人,人心惶惶,不敢轻言语。
此时天悬星河,宫人们点起了一盏盏橘红色宫灯,灯影摇晃。
王上的寝宫却殿门紧闭,在那幽深无光的地方,有一个女子不着寸缕的站在那里,黑发披散在腰间,肤如凝脂白玉,静静而立。可是过了很久,甚至于她的小腿都开始抽筋了,景行止也不曾朝她看过一眼。若是看一眼,会会不色授魂与,从此琴瑟和鸣呢?
可实际上,她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的,因为直到王兄从夜宴上满身酒气地回来,他也不曾望过来一眼。
夜深了,昊広在席间因为与王太后言语不快,多饮了几杯酒,此时身心俱疲,心中想着快点回寝宫,孰料一进寝宫,便看到赤身果体的王妹。登时就酒醒了,低低咳嗽了几声,昊広感到自己的脑中隐隐作痛,立刻招手让宫女把沁王姬送回去。
偌大的寝宫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直背对着沁王姬在下棋的景行止终于转过身来,看着面红耳赤满身酒气的昊広,眼中有些黯然,然而还是走过去,扶他躺下。
景行止坐在床边,凝神细看了一会儿床榻上的清俊男子,静了一瞬,说:“我不能娶王姬。”
昊広没有反应,似乎已经陷入了美好的梦乡。
守在一边的景行止却淡淡笑了笑,低声漫语道:“你知道是为什么,我永远也不会娶别人。”
昊広动了动眼皮,沉重的眼帘似乎挣扎了许久,才缓缓睁开。
“先生。”昊広微微开口,声音有些压抑:“你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为何这样看不开呢?”
看不开,是啊,这不过才是第三世,他与尊者还有无数世可以在一起,他何苦不顾人伦,苦苦纠缠一世呢?
其实娶沁王姬也不失为一个完美的结局,他安心做昊広的妹夫,如此不也可以相伴一生吗?可是他却觉得不能,近两年越发的觉得不能离开,即便以后还有无数年无数生,可是他却连一刻都舍不得。
想到此,景行止不禁神色黯然,垂下眼静静地与昊広对视。
他心中清楚,这样的结局,无非是他离开,或者迎娶沁王姬,可是二者他都不想选。
他这些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昊広,让他的人生比以往所有时候都要顺畅,但凡昊広想要的,他都努力为他寻到,似乎他这样做,使得昊広也是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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