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夜的面色一松,握住萧元的手,笑道:“你连夜赶过来···”
“只是,”萧元反握住姜永夜的手,带着他慢慢的往外走,“哥哥啊,你不能否认,我们之间,还是一如往昔。”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无论我做了什么,你永远都会站在我的前面,可是这一次,你却亲自给我判刑,在此之前,哥哥,我一直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将你我分隔。”
松原上的风,有着森林的树香,夜深静谧,站在小崇光殿的外面,遥远的,便可以看见松原深处茂盛幽深的树木。萧元叹了口气,拉着姜永夜在石阶上坐下,丹红色的披风静静的裹着自己,此时已经是春深十分,夜深露重,还是冷的。
姜永夜依旧护着萧元,一手扶着她的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母后死前,你在她床前立誓,会护着我在这南国好好活下去。你做得很好,你无论做什么向来都是最好的。可如今,我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时时维护担忧的小公主了,我们信奉的东西,向来不同,以往你都让着我,可如今,却不行了。”
姜永夜眉宇皱起好似山峦一般,看着萧元,少女却是平淡的笑容,雍雅而动人。他收紧拥着萧元肩膀的手臂,声音坚定不移的说:“元儿,我不会害你的,哥哥错···”
萧元的头靠近他的胸口,轻轻摇头,然后躺在他的身上,清艳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激不起一丝波澜,“没有错,你是一个好哥哥,十五年不曾变过,我不怪你,我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萧元微微扬起丹凤眼,眼角轻轻挑起,望着姜永夜俊朗的脸,有些难过的说:“你知道的,这世上能给我委屈受的人实在不多。这一次我原谅你,因为你是萧永夜,是我的哥哥。”
被人唤作姜永夜已经有整整十余年,姜永夜一怔,回过神来温热的手将萧元拥紧,“嗯,”他无言许久,只说出一句话:“哥哥知道了。”
殿前夜风轻拂,孤寂的春夜里,好像是从另外一个时空传来一段箫声,曲音呜咽,低沉悲咽。萧元倏地起身,在殿前走了几步,转身问,“你听见了吗?是他!”
话一出口,却忽然记起,姜永夜不曾听过,这世上唯一听过这段箫声的人,她的母后,早就已经长眠独落坞山。即便是姜永夜,也不知道这段箫声的因缘。
没有这段箫声,便没有此刻的萧元。
萧元在此刻甚至于有些激动地难以言喻,她反复的来回踱步,蓦然顿悟,朗声叫:“轻盈,轻盈,快将本宫的马牵来。”
她等不及一般,并未看一眼姜永夜,直接奔出行宫的大门,丹红色披风在奔跑间飞扬,姜永夜伸手去抓,却不得,他眼神暗了暗,最终也跟着萧元一起出去。
箫声不曾断过,萧元咬着唇,有些紧张,一把拿过护卫手中的马鞭,动作熟练迅速的翻身上马,面上愈发的平静,心中却忐忑不安,谁也不知她这一次能不能在松原上找到那个人。
那个曾在叛军中救下她和母后的人,灰白的袍子,瘦削的下巴,吹得一曲箫声,却自始至终不得见面。
第五十八章
然而,就在萧元骑上马的那一刻,箫声却戛然而止。
松原上的夜色依旧浓郁,萧元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将马鞭握得紧紧的,面容有些僵硬,她胸口发闷,随后沉下声对轻盈吩咐道:“立刻派兵,将松原猎场包围住,没有本宫的手谕,谁也不准出去。”
言罢,她一扬马鞭,向着箫声的方向,无边的黑夜奔出去。
建武三年,四月,松原山中风光正好,光武帝带着妻女,文武百官一起前来春狩。南国的狩猎分为四时,春秋二狩,夏时避暑,冬时避寒。
这是从先皇在位时就留下的习俗,除了朝中大事,不曾有过变更。
很多人都以为孟光长公主记不得当年的事情,其实不然,这个孩子早慧得可怕。许多人都忘记了建武三年发生的事情,唯独她,午夜梦回时,总是想起。
她似乎从出生之日起,就与表哥很是亲近,皇族里的姐妹,即便迁就她如李惠安这样的,也不如与表哥感情好。
可是这一次春狩,表哥在军中历练,泰安长公主又病了,惠安留下来侍疾,她整日看着大人们在马背上拉弓射箭,很是无趣。
两岁以前,她与父皇还是亲近至极的,素爱让光武帝抱着,一同用膳,一同午睡。
但是后来就不这样了,朝中的大臣上书越来越多,宫中的美人也就越来越多,无数的官员都劝谏,要求东宫之位不能长久空虚。
父皇身上的脂粉气也愈重,她偶然之间和表哥一起窥见父皇私下独自与美人们相见的样子,就再也亲近不起来。她实在不懂,为何人前严肃威严的父皇,在人后会是那副模样,荒诞放荡。
那一次窥探之后,她犯上了爱呕吐的毛病,表哥将病因据实告诉了萧皇后,也就是从那时起,帝后二人的间隙出现。母后因为她,责罚了那天的几名美人,因此让父皇不快。
今年来松原狩猎,本也是不想来的,母后说过,想带萧元去固原郡,去独落坞山上骑马。
可是,父皇没有同意,这一次,下面的官员们进献了许多的美人,其中有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是姓徐,一来就被封做了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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