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或许……等到下一个黎明前,她就会出现,然后同他说:“我回来了。”
可左腕所戴红线,已经没了她的脉搏。
润玉看着她鲜活地站在笠泽中,心空痛得厉害。
北柠屹立在玄冰之中,不知她对着蔌离站了多久,许是眼乏了,阖眼时,竟落了一滴泪。
匕首的刃,散发的寒芒,比玄冰之光更为刺目。
她缓缓的抬起手腕,用匕首在上面划出深深的一道伤痕,血滴到玄冰上,滚烫的血如怒放的彼岸花,瑰丽妖冶,灼融脚下的万年玄冰。
她使用灵力逆行冲心,带出大量的鲜血。
逆行放血以灵炼成命元,便折自身半生寿命。
此法乃为禁术,名曰——血灵子。
润玉所见,痛不欲生!
他亲授她封号,他亲渡她灵力,他亲炼水系元神给她,却不想,到头来,他曾渡给旧人的半生仙寿,上天竟以这种方式让另外一个人这般还给他。
何其讽刺!
北柠放血后面色凄白,灵力几乎散尽,瘦弱身体不堪承受反噬之痛带来的内伤,更无法抵御玄冰厉寒。
片刻,长睫上甚至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润玉没有想到……
她以命相抵而来的血灵子,不是用来救蔌离的,竟然只是用来修复蔌离刻入灵魂的万年伤疤。
他知道血灵子的代价,命和痛,纠缠,百年不得痊愈。
下一刻。
润玉僵住了。
北柠虚弱无力地走近玄冰,她鲜血淋漓的手摸了摸剔透的玄冰,却是笑了。
她说:“润玉,我爱你。”
一切,都来得是那么的突然。
北柠用仅存的灵力蓄于掌心,缓慢,又带着令润玉几乎崩溃的决绝抚上了心口,须臾,她的双眸清澈无比,浮出的痛苦,宛如白雪皑皑之中出现的腥红,尤为醒目,震撼!
她没皱一下眉,痛苦的眼泪在她眨眼时,乘机滑落至脸颊,留下清浅泪痕。
“不要!”
“不要……”
“求你!”
润玉突然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冲到幻境前,握紧拳头去砸十分坚硬的星轮幻境,他宁愿这幻境破掉,他宁愿在他触碰时关于她的一切都消失掉,一切都消失掉……
“柠儿,求你!”
“求你!”
幻境被锤得闷响,为防被破坏,便唤醒了星轮的防御灵力,幻境之面生出星辰荆棘。
润玉一遍一遍的砸,他似乎忘记自己是天帝,法力可摧毁一切。
北柠痛得闷哼一声。
润玉加大了力度,他的手被荆棘刺得血肉模糊。
应龙之血覆在幻境上如着了火般,熊熊燃烧在白茫茫的笠泽画面上。
北柠的灵力快耗尽,在最后一刻,她猛的闭上眼,用力将按压着心口的手掌缓缓向外脱离。
她心口开始冒出大量的鲜血,将白裳一点一点的染红。
她的额角泛出细密的汗珠,身子止不住的剧颤。
“不要!”
润玉用尽全力一拳一拳的砸着幻境,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长空。
最终……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使用最后的灵力,将自己的心剜了出来。
那颗令她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笑,跟自己说话的心,她干脆利落地渡给了蔌离。
他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迟疑。
幻境之中,没了北柠的身影。
只剩下逐渐实化的蔌离,还有那缓慢消失的玄冰。
还有,站在太湖之上的锦觅。
润玉泣不成声地捶打着幻境,没有停止,直到眼泪落尽,视线清晰,看到她早已消失,才放了鲜血直流的双手,身子无力地滑落,自然屈膝,像是跪着。
他第一次哭喊,还是像以前一样,那般沉默哭泣自痛,没人在侧。
这次,依然只有他独自承担失去的莫大悲痛。
这次,他跪在地上,降下身段,放下尊严,将自己的卑微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满目苍凉,所谓体面和从容,在她逝去的这件事上,全然崩塌!
“小鱼仙倌。”
锦觅提着木藤食盒,里面装着桂花酿和鲜花饼。
她是来交代一件事的,彦佑因为无法面对蔌离暂时失踪,旭凤更没有立场来这里,所以只有月下仙人陪她来,他不放心。
丹朱见到跪在地上的润玉,悲不能控,将姿态低到了尘埃里,便喊道:“润玉,你是一个天帝。”
天帝,怎能跪地痛哭,没了仪态,没了威仪。
成何体统!
“叔父,我没事,我想单独跟润玉说说话。”
“这……”
“我了解润玉,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小鱼仙倌,对不起。”锦觅离润玉稍近了些,弯腰放下木藤食盒,“北柠的逝去,我没想到会让你这么难过,昨日……昨日之事……我是知道的,没能及时告诉你……对不起。”
她无法隐瞒润玉,尤其是看到润玉很痛苦,她觉得自己欠他太多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香蜜,“你为我付出的半生仙寿,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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