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他,虽可以接受世态炎凉,但不愿面对自己总是一个人。
邝露好转,他是开心的。
又忽然明白,一个人又如何。
倘若一直是一个人,何来生离死别。
润玉踏入房内,站在床边,面容没什么表情,微微附身,用手背悬在邝露额头上一寸,却忽然站直,也收回了手。
他唤来黄岐仙倌为邝露治疗,目光淡淡的扫过她苍白的脸庞,转过身走了出去。
一阵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拂过,渐逝,邝露内心一颤,眼泪随即从眼角滑落。
邝露支起身子靠在床头软枕上,细柔长发垂在肩头,任黄岐仙倌望她病况,她的眼里只有立在门口的那个人。
她知晓,他一向守礼。
他们之间,是君臣之礼,他从不逾越半分,渐渐的,她恪守着君臣之间的距离,不逆他。
不给她任何希望,但在功劳奖赏上从未亏待过她。
黄岐仙倌诊治完毕,来到门边,恭恭敬敬地说:“启禀陛下,夜神元神受损严重,需采集人间八苦情一甜之泪,以晨曦微露为引服用方能痊愈。”
润玉颔首,没说让谁去,只轻“嗯”了一声。
黄岐仙倌行礼,退下。
润玉走进屋,站在邝露面前,她气色很差,他眉头微蹙:“好生修养。”
邝露掀被下床,恭敬而害怕的跪在地上,“陛下,邝露知错能改,还望陛下恕罪。”
他轻轻扶她起来,“何罪?”
邝露受宠若惊,一时乱了心,侧着目直直的盯着润玉看,“因病未能做好夜神本分。”
他扶她这件事,已过千余年……
她乃记得,那日陛下很开心,因为水神答应嫁给他。
他开心,她便开心,可是心痛却无法控制。
润玉只是淡然一笑,“你为本座尽心尽力甚苦,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便是。”
邝露再次以君臣之礼谢过,“正好,邝露可以去人间寻八苦一甜。”
润玉:“不必,本座会安排。”
邝露从来不会对他说一个“不”,这件事,她同样也没有,只道:“谢谢陛下。”
润玉来时无声,去时,亦无影。
北柠见到邝露,看她一脸郁郁寡欢,便提了出去散散步,透透气。
行到虹桥处,邝露呆望那池水好久不见回神。
北柠心知也就没多问,还是邝露主动提起的,她说:“第一次见到陛下还是在这里,那一日,我误闯此地看到了他,却不想竟令我终生受困。”
“回太巳府后,我原以为就这样结束了那一眼万年的梦,却不想,漫天繁星是他,万里山河是他,连绚烂多姿的凡尘景象,也是他。那时我便知,我逃不掉了。”
沉默许久。
“你后悔吗?”北柠扭头看向邝露,“不言不语用全部去爱,但只字未提你的付出。”
邝露轻轻一笑,很坚决的摇头:“不后悔。”
北柠:“若你提了他万一回头了呢?”
邝露浑身一僵,随即笑言:“那便不是陛下不爱的我了,这也是最真实的我。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什么都不说,正是这样的我,并非是陛下喜欢的样子。”
至此,北柠便不再问了。
因为邝露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润玉所布星宿,夜空到来时,何其繁华唯美。
北柠忽然记起一件事,“对了,陛下乃天帝至尊,怎么会被只有一缕气息的穷奇所害呢?”
邝露眼神闪烁两下,面带内疚之色,“我的错,只顾陛下不再受心结折磨,竟疏忽万念之花会把上神精元的保护结界破出裂缝,这才被尚未完全消失的穷奇有机可乘。穷奇还剩两缕残魂而并非一缕,陛下灵力在不知不觉中被它吸收,它便会长大侵蚀陛下精元占为己有,到时后果定然不堪设想。每每想起此事,令我寝食难安,难以面对陛下。”
这事细细想来,确实很后怕。
不过事情得以解决,诸多担忧和自责已是无用。
北柠安慰道:“换个角度想想,穷奇终于彻底消失了,后患已除,陛下长乐安康才是,夜神还是不要太过自责了。”
有一事令邝露不解,“我的元神已交换给了无境狱,北柠姑娘是如何得到的?”
“对啊,我也整不明白啊。”北柠看那古籍上说得那么凶残恐怖,可是除了那比一座小镇还大的血孔之外,没一处是恐怖的,她提起来,自然显得格外的轻松,“就是运气不好,掉进过那好大好大的血孔里。”
邝露蹙眉:“血孔?难道……你说的是血门!你……掉进去了?”
北柠不太确定,“大概吧,你说的这个名字挺像那东西的。怎么了?”
邝露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差,“能把一切都撕裂,粉碎的地方,无边无际的炼狱。我去那边也只是站在中间,以防被吸进血门……你!”
邝露看向北柠的瞬间,突然大惊失色。
“我怎么了?”北柠看邝露这眼神,不免茫然不安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
然后她呆住了,从头到脚仿佛置于寒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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