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越是洁白无瑕的事物,它所遮掩着的,便越是丑陋。
雪崩。
那熊看起来已饿了许久,双眼冒着凶狠的绿光,不知为何还未进入冬眠,出来觅食,便恰好遇到了欲返回大营的二人。
幸好这熊似乎饿的头晕眼花,二人激战一阵子便轰然倒地,还不得二人庆幸,头顶来自死神的阴影便向他们铺天盖地的袭来。
大雪压下来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旁的将军一把推开。
“你脑子有病啊!”
她轻轻一笑,满脑子都是将军当时的神情,也许就是那时,有些东西,开始不一样了吧。
“当时他就挺在意你的吧。”纪云没好气的开口。
“谁知道呢?他就是这么个人,义气看的比什么都重,这么多年没被人算计,也是天神眷顾了。”
“你还替他说话!”
“是真的,当时我们被大雪困在谷中,若不是他的海东青报信及时,怕是俱要葬身于此了。”
但即使是报信及时,他们也是被雪埋了几天有余,雪埋得不厚,几天便可挖开,到时候便可率轻兵突围。
但她等得起,将军却等不起。
他在与饿熊搏斗时受了点伤,又因为方才推她一把扯动了伤口,一时间血液汩汩流出,滴在雪原上,霎时便开出一朵朵曼珠沙华。
伤得不算重,但也不轻,如今只待脱身后能突出重围,将军出事是决计不行的。
再三要求之下,她捧来冰雪,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将军的伤口,再撕了条衣摆包扎好——当然是她自己的,她胆子还没大到去撕将军的衣服。复捧了些干净的雪,在手心捂热了,凑到他跟前。
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如炬,不知怎的竟看的她有些心底发虚。
“将军,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没想到他竟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来,就着她的手啜了一口,喝完便继续愣着。
这也没摔着脑子啊。
她暗自想着,四处寻了点枯草,翻出火折子想点燃,不想草都是潮的,怎么也燃不了,无法,她只好脱下了外衣。
“你干什么?”将军皱紧眉头。
“回将军,生火取暖。”
“天寒地冻的,这么点衣服根本不够烧的,等火一灭,你还不得冻死!”他挣扎着要爬起来阻止她。
她头一次罔顾了将军的旨意,将袍子撕成几节,自顾自的燃了起来,有了助燃物,草就好燃多了。
“将军,大敌当前,还请以大局为重,天气冷,您又受了伤,若是没有火驱驱寒,很快便会虚弱不堪,到时候大军由何带领?机会难得,容不得丝毫意外。况且……”她回头瞥了他一眼,继续往火里添料,“为将军,末将甘之如饴。”
他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
余下几天,因无事可做,又不得大声引得二次崩塌,为取暖二人便倚在一处,聊起天来,这谷里没有其他人,往往聊着聊着便忘记了忘记了尊卑之分,他也不甚在意,如此一来,她对他倒是没有之前那般生分了。
那段日子,可能是她从军以来,过的最轻松,也是最快活的一段时间了。
只不过不多时外头的人便破开了雪障,那些人进来时,她正给他讲着故乡的景色,他认真的听着,笑得极尽温柔。
待那些副将军医围上来,她不动声色的撤开半步,那半步之间,仿佛在她与他之间,重筑了一层厚厚的障壁,退后半步,他还是将军,她依旧是他的下属。
虽然不如将军伤得重,但她多多少少也受了点轻伤,给她处理伤口的就是纪云——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一名随军的大夫,脾气不算好,也从不在意她女人的身份,经常是被她气到指着鼻子骂,骂完接着认命的给她包扎。
这一仗打得真是畅快淋漓,敌人完全没想到待宰的羊羔居然还有反击之力,情急之下手忙脚乱,这时山谷内的大军全力反扑,与外围突围的精锐来了个里外包抄,成功的扭转了局势。
只可惜,如此漂亮的胜利,她却在欢呼中忍不住倒下了,最后还是将军亲自给带了回来。
“你连自己的月信也不记得,还记得自己是个女人吗?”屏退了前来探望的人,纪云一进门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小声点。”她的声音还有点虚弱,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她还真是出息了。
帐内静默了好一会儿,纪云在一旁闷头处理药材,好似跟那些瓶瓶罐罐有不共戴天之仇。
“话说……有时候是真的不记得了。”
她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大哥早在明山一役就牺牲了——她救了关内的百姓,大哥救了她,挡开了那支本该带走她的流矢。原本她参军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保护大哥而已,想到被自己嘲笑出拳像蜗牛的大哥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扑到她面前,鲜血漫出来时,她觉得她的天在一瞬间塌了。
临死前最后一句,他似是想摸摸她的脸,揉揉她忍得发红的眼眶,想了想,却又放下了。他说:“我早就觉得像你……四丫头……真给咱家长脸了……咳咳……以后保护好自己,大哥……大哥也算是没……没丢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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