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的夫君轻轻环着我,另一只手柔柔的摸着我的肚子。他好像看起来很疲乏,很快便睡去了。
那一年的孟秋月,我越发犯困。我们搬去了皇城东宫,明明比原来的萧王府大了好多,我却觉得又小了好多。
太子协助皇上处理政务,终日繁忙。皇上又给太子添了两个昭训,吏部刘尚书和礼部张尚书的千金,据说同二姐一样,从小为了当太子妃而培养着的,一举一动都是矜持娇贵。可是太子好像并没有很喜欢她们,太子只喜欢我的,我知道。
当了太子妃之后,我同家人见面开始变得困难了。侍女说是因为如今身份不同了,乱跑会惹事儿的。隐隐约约听说二姐也出嫁了,对方竟然不是仕途中人。我不禁苦笑,真是造化弄人。我阴差阳错,如今当成了太子妃,二姐却此后远离侯门。
我突然很想念萧王府,想念王府后的小河,想念后山遍地的野花,最重要的是那些都是他陪我的日子。我却又无可奈何,我能如何呢?
我经常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如果是个女孩儿,就好好宠她,她喜欢什么就教她什么,最重要的是要开心快乐:要是是个男孩子,又希望他同他父亲一般,又不希望他同他父亲一般。
曾经住在萧王府里的沈妃和梁妃都被封为良媛,毕竟跟了他许久。我在花园里晒太阳的时候,听见路过的沈良媛同梁良媛说,太子果真是把婉妃给忘了,若是婉妃还在世,就是神仙也当不了太子妃。我一愣,婉妃是谁?夫君为何不曾同我讲过?满心疑虑,每每想开口问他,就发现他面色疲倦。在外英明神武的太子,在我这儿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我不愿再增添他的不愉快,窝在他的怀里,听他的心跳声。他还是我的夫君。
我的儿子出生在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我的夫君等我了五个时辰。我疼晕过去的时候,看见他抱着带着血污的孩子轻轻晃动,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像抱着稀世珍宝。
“长乐,你受苦了。”他擦去我头上的汗水,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还未同他说话,他便被皇上叫走,恋恋不舍的看着我跟孩子。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才离去。
他给儿子取名景铄。“铺鸿藻,信景铄,扬世庙,正雅乐。”国家盛明。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他回来看我的次数变多了,不久又少了。听闻他近期除了公事繁忙,也对张昭训有点上心。不久张昭训晋升承徽,再不久,我听到张承徽怀孕的消息。
我有点难受,可是他是太子,将来的皇上。我不求很多,我只求他心里有我,他爱我,护我母子平安,我便无所求。
他回东宫,依然会轻笑着看我,替我挽发,描眉,讲故事哄我睡觉,还问我带儿子累不累,他闲暇时间也想陪我一同带儿子。我笑他不务正业,净瞎说。笑着笑着他又搂着我去塌上了,依旧是无比温柔的动作。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在我耳边呢喃:“我的长乐,我的小王妃。”
张承徽的孩子没有顺利生下来,因为那不是太子的孩子,是前太子三皇子的孩子。不知道哪个宫的宫女在张承徽的殿内发现了前太子的玉佩,偷着带在身边,被掌事姑姑发现,上报皇上。这一查下去不得了,原来张承徽早就同前太子暗结珠胎,当年的太子没被废,张家小姐以为自己定是要嫁给他,早就同他暗生情缘。又牵扯出吏部尚书同三皇子尚有来往,还交情不浅,颇有谋逆的势头。皇上将此事全权交于太子负责,太子仁慈,按宫法处死了张承徽,并未将其满门抄斩,而是全家流放边地,再不得回京。
谁也想不到的是,张尚书是用手中仅存兵权同各种势力关系、宫中情报同太子交换,才有了这一家的生路。
他要的,或许一开始就是张承徽父亲手里的东西。或许他早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他是多聪明的一个人。
太子又处置了某某亲王,太子又找到了某官的罪证,太子又减轻赋税,太子又……太子当真是个好太子,当真适合做个皇帝,他们都这样说。
太子将登基的时候,二十七岁。已有沈良媛的大阿哥,我的二阿哥,刘昭训的大公主,还有刚入宫的徐奉仪肚子里的孩子。
太上皇又要给皇上选妃,皇上这次说,他自己选。老皇帝有些害怕,他虽是欣赏这个儿子,也忌惮这个自己愈发看不透的儿子。皇上亲自挑选了一批女子进宫,包括老皇帝防着的前朝忠臣杨将军的小女儿,包括手握重权的太尉之女……
徐嫔,也就是当时的徐奉仪,在我宫中聊天的时候不屑道:“贵妃娘娘您瞧,他娶的哪是人家女儿,分明是人家爹爹。”
徐嫔出身并不如何高贵,却性情耿直,比我大两岁,同三姐一般。她不喜欢皇上,只有我知道。她同我讲,她一直有个心上人,只是如今仿佛相隔天涯了。她笑的哀怨,让我想哭。我也有个心上人,我还嫁给了他,只是……只是我也觉得我仿佛和他相隔天涯了。
他当上皇帝的第二年,老皇帝将所有权力都给他了,有人说皇上很厉害,还有流言说,老皇帝是被逼退位的。只是现如今的皇帝,当真是个好皇帝,没有人不这样说。
那天,我的皇上推开我宫殿的门,带着一身寒气,从背后紧紧抱着我,他好像喝了酒,醉醺醺的。“长乐,我终于真真正正当上皇帝了。”他的眉头紧锁,我转身拥住他,拍拍他的背,像打雷的时候,他抱着我安慰我一样。我的皇上又一次在我面前卸下伪装,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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