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奇迹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人为造就,一切为的不过是盐。
为了打击私盐和逃税,朝廷特在泰州城北的两水交汇之间设拦河坝,并设立泰坝监掣署,泰州分司辖下所产之盐引运至泰州城,需在赵公桥停囤,将盐包经桥抬过坝,掣验后换船从南水出城续行。
此时方凤笙便伫立在赵公桥上。
这座桥宽约十米,可容数辆车同时并行,长约四五十米。许多苦力肩扛着一包包的盐袋,从这里通行,运往前方的监掣署广场。那里有专门的官员司管抽检、课税,两侧屹立着数十个盐浦,乃是专管收购官盐之场地。
巡检司的人是这座桥上最惹眼的存在,他们戴大红折上巾和肩巾,穿短罩甲,手里拿着长矛或大刀,来回不停地巡视着整个桥面。
“今儿方师爷怎么有闲来这里了?”
说话的是巡检官勾庆,别看巡检官只有从九品,但也算是入了流的朝廷命官。巡检司乃是县衙辖下一个独立在外的分支,主缉捕盗贼,盘诘奸伪、打击走私,维护正常的商旅往来等。
与三班衙役不同,三班之中的快班主管城内缉捕盗贼、防火防盗等事,而巡检司涉猎的范围要更广一些,遍布下面村镇。
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只要在管辖区域的范围之类,巡检司的人看你不像好人,就能把你叫下来盘问。而泰州因地处不同,巡检司的人还管着打击私盐,又和盐务衙门有些关联。
所以巡检司看似分属地方官府,实则并不怎么搭理县衙那边,那次范晋川设宴款待下属,勾庆便没有来,推说身上有公务。
勾庆没有穿官服,穿一身靛蓝色的长袍。他皮肤微黑,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不像个官员,倒像是哪儿来的风流公子哥。
凤笙与他有几面之缘,倒没有深交,对他的评价是笑面虎一个,深不可测。
“大人下乡巡视,我就闲下了,四处看看。勾巡检怎么在此,没有公务?”
“我们这差事嘛,说忙也忙,说闲也挺闲,就这么点儿事,有下面人盯着就成,我现在不也盯着?方师爷怎么没跟大人一同下乡?听说为了秋收一事,方师爷给大人想了个法子,可惜大人好像不怎么领情?”
“听说?听谁说?勾巡检寻常在衙门里见不到人,没想到耳目倒是灵敏。”
勾庆哈哈一笑:“这点小事还能称作耳目灵敏?其实也是在外面听到点风声,那些人可没少骂新来的大人霸道专制,这不就有消息传出来了。”
“不光有霸道专制,还有欺压百姓吧?”
“方师爷睿智!”
凤笙没有说话,勾庆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所以说人傻也有傻的好处,那点消息还没泛出个水花,就不攻自破了。不过方师爷这个计策倒是挺不错,就是轻视了泰州这个地方,还有下面那些富户,那些人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勾巡检还说耳目不聪敏?”
勾庆又是一笑,这次没有否认,道:“行了,方师爷不用为这点小事耿耿于怀,走吧,我请你去喝酒。”
“不了,我还有些事,以后有空我请勾巡检。”
之后,凤笙对他拱了拱手,便带着知秋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勾庆摸了摸下巴。
旁边一个巡检司的卒子凑过来:“大人,这姓方的不给你面子,要不要小的找人教训他一顿?”
“教训什么!他可是新大人身边的心腹红人。”
“新大人怎么样,心腹红人又怎样?惹了大人您,小的就给他们苦头吃,不给他点苦头吃,他怎么知道大人的好。”
勾庆赏了他一个爆栗子:“行了,别没事找事。”
小卒子很是委屈。
整个泰州城,谁不知道巡检大人好那一口,平时城里有戏班子上了新人,巡检大人必会临场。若是哪个能攀上巡检大人,在泰州城里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是无人敢惹。
这次新来的县尊大人身边,跟着个长相清秀的师爷,巡检大人以前十天半月不去一次县衙,这才多久,就去了好几趟,没事就往别人身边凑,谁看不出来巡检大人冲着什么去的。
勾庆可不是什么善类,以前没少干些欺男霸女之事,谁想到今儿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勾庆又看了方凤笙背影一眼,扭头走了。
*
“王里正,你做得很不错。这是灌浆期最后紧要的关头,熬过这阵子,把粮食收上来,就能歇下了。”
“谢谢大人关怀体恤。小老儿在大河村做了这么多年的里正,您是第一位亲自下乡巡视农田的父母官,有了您的态度,小老儿就看那些藏在暗处的恶人,谁敢再做那绝户头的坏事!大人您放心,小老儿一定召集人手,日夜不间断看护庄稼,若是出了岔子,您唯小老儿是问。”
说到激动处,王里正甚至跪了下来,被范晋川一把搀住。
“王里正实在不用多礼。”
“这一拜大人当得,大人是好官,小老儿虽目不识丁,也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大人是好官。”
王里正仰望着范晋川,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半张脸,脸上已经被晒蜕了皮,嘴唇也干涸的有些裂了。
“大人您等等,小老儿让人去取些水来,您喝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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