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轻的空姐摇摇晃晃的从过道里走过,她勉强保持着镇定,提醒乘客坐在位置上系好安全带,竭力劝慰着大家眼前的情况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过去。可她泛着水光的眼底跟微微发颤的声音,使得这一套说辞显得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身边的乘客纷纷坐不住了。有位带着孩子的年轻的妈妈已经低声的哭了出来;旁边座位上那个衣着商务的中年男士也慌了,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微胖的脸上密密的淌下了冷汗;隔两排有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又一个巨大的颠簸后,她手里的东西一下子被甩到了地上,整个人还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仿佛被瞬间吓得失了神。
陆渊端坐在座位上,脸色平静的近乎异常。
他安静的看着窗外,脑袋里恍恍惚惚的想着,得,这一次又没赶上。
玻璃窗模糊的倒映出他的轮廓,他怔怔的看了半响,自嘲的朝自己弯了下唇角。
他其实倒真没觉得有多害怕。生老病死这种事他一向看得很开,他总觉得发生什么都是命,命数来了凡人只有受着的份儿,根本挣扎不了。只是真的事到临头这一刻,他觉得心里空的厉害,那种说不明的遗憾跟空虚交织着,一遍一遍的在他心里翻腾,绞得他难受。
他想起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他们才刚刚在一起,他还没有带她正式见过他的家人,还没有把她介绍给亲近的朋友;他还没有单膝下跪的求一次婚,还没来得及看她穿婚纱的样子。
他还设想过很多他们的未来。他想把房子装修成她喜欢的风格,客厅里最宽的那面墙可以做成唱片墙,全都放上她喜欢的音乐;阳台上地方宽敞,可以多养些绿植,她笨手笨脚的养不好猫狗,总应该能养活些花花草草;还有一间客房可以先留做儿童房,他总觉得他们将来会有一个女儿,长相软萌可爱,性格却极度的反差,跟她一样的高冷;等孩子再大一些的时候,可以养一条温顺的大狗——不过孩子和狗,恐怕都得是他来照顾。
陆渊想到这里,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极为短暂。下一秒,他唇边的笑意就渐渐隐去。
他陡然发现,他幻想中的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实现。他们也曾经有过很多时间,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
揣测,疑心,猜忌,强迫,暴力。
连他的爱情,都是他强行塞给她的,她在这段关系里,只有沉默的承受,再承受。
她是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人,他自私的把自己的感情和关心强加于她,从来没问过她的意愿,却还要迁怒于她没有回应。
陆渊抿着唇,心里一阵一阵痛的难受。
他终于意识到,那些曾经令他困扰、烦躁、恼怒的一切,原来其实都不重要。此时此刻,还能活着见到她才重要。
可是,还来得及吗。
眼前突然有些模糊的雾气。
陆渊拧着眉忍了忍,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振了起来。
床上的人正熟睡着,先是被吵的皱了皱眉,随后意识逐渐清晰,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伸手拿起手机,暗哑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你好?”
“您好,温小姐,这里是首都航空服务中心。由于今晨突发的台风天气,您原本预定的今天下午15点30分的JD5023次航班临时取消。非常抱歉耽误您的行程。您看现在是给您办理退票手续,还是帮您改签其他航班呢?”
温言从床上爬了起来,神色迷茫,脑子还处于半混沌的状态。她隐隐想起昨夜外面好像是很大的风声,这会儿听着窗外也是风雨交加,也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出门儿。
怔了片刻后,她意识到对方还在等,有些抱歉:“先帮我退票吧。谢谢。”
挂了电话,温言起身走进浴室。
她昨天半夜才回到酒店,洗了澡之后已经三点多了,这一宿没睡上几个小时,此刻隐隐有些头痛。
她撑着洗手台看向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肿,两颊苍白,脸色十足的疲倦。她低下头草草的洗了把脸,用冷水冲了个湿毛巾敷在眼睛上。
躺在床上安静的听着外面的雨声,温言很快又有些困意。
刚要睡着的时候,房间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温言被这声音突然惊醒,吓得猛的翻了个身,脸上的毛巾“啪”的一声掉到了地板上。
外头的人似乎很着急,一遍一遍不停的按着门铃。
温言也被这声音催得莫名觉得有点迫切,她迅速的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趿着拖鞋快步出来打开了门,看清来人后,她惊讶的一时连话都忘记说了。
眼前的人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外,鞋子和西裤上都是泥渍,头发狼狈的贴在额头上,面色憔悴的发白。
他无声的看了她半天后,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那笑容有些傻气,还像是有些……心酸。
温言心里无端的一顿,匆匆瞥开目光,侧身示意他进来。她关上门回过身,突然被身后的人紧紧的抱住。
他的头埋在她颈间,抱着她的手臂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勒得她有些疼。她被他抵在门上动弹不了,试图推了推他:“你怎么来了?”
陆渊许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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