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是件雪白的兔毛坎肩,摸上去即柔软又光滑。
李寻欢微笑:“穿上吧,这穷乡僻壤没有像样的衣服,等到了西安我再带你到街上去挑。”
南柯抱着坎肩很开心:“我就喜欢这个。”
她笑,一方面是源于他会关心自己,另一方面便仅仅是自豪能有如此善良细心的朋友。
每个人所做的好事,都会温暖到别人的心。
更何况这并不是普通的人,而是对南柯最重要的人。
或许就是李寻欢这份不改的温暖与善良,能够让她理解他所做出的一切决定,也能够原谅他所犯下的所有错误。
因为李寻欢无论如何,为的都不会是自己。
85—87章
<85>
寒冷的夜风不时的掠过发梢,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间骑马,真的不是件好受的事qíng。
此刻虽安静,但耳畔也绝非全无声音。
那鸟雀嘀咕的动静,还有不知何物弄响的枯叶断裂之声,偶尔发出都能让南柯的心为之一惊。
她的马走在李寻欢前面,却总是忍不住要回首看看他,再说几句闲话。
如此胆小惊惧,南柯自己何尝不脸红,但恐惧这种极端的qíng绪,着实难以控制。
好在李寻欢平日里总是沉默,此刻却很体谅的句句回答。
南柯根本不清楚身在何处,她只是牵着缰绳让马朝着他指的方向行进,忽然又轻声道:“哥哥,你想回家吗?”
李寻欢说:“自然是惦记父母,但无人管治的日子却也不差。”
南柯道:“可我却不知想家是什么感觉,像我这样的人,随便走到哪里都是一样。”
她委实不多说这样的话语,可却句句出自真心。
李寻欢忧伤淡笑:“只要我在的地方,你都可以回来,若是我也没有家了,我们就一起去流làng。”
南柯摇头:“不,你不能没有家。”
李寻欢问:“为什么?”
南柯说:“这样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我不想你也像我,况且有林姐姐在,你就永远都不会没有家,她不会离开李园,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守住那里的。”
林诗音的确会离开李园,那我呢?
李寻欢心中忽然泛起茫然,却没有说出口。
南柯转而又笑:“没有回头的地方也未尝不好,只要我有目标,就可以一直向前走,就可以不用回头。”
李寻欢看着她消瘦却坚qiáng的背影,一时间胸口百般滋味都涌了起来。
这个姑娘虽然年纪尚轻,却总会不时露出惊人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在女人身上是不多见的。
他只走了片刻神,就忽闻南柯的马发出惊鸣!
这漆黑的树林里竟忽然飘出了幽绿的鬼火,星星点点的包围住了他们。
在那微弱诡异的绿光中,南柯的脸已变得雪白:她不愿相信这怪力乱神之景,但越是不愿,心中就越慌乱。
而李寻欢眼神却顷刻间变得犀利,他轻声道:“这只是些碧磷,别怕。”
南柯听到他的声音,稳下心神像四周看去。
但忽然之间,又有几个碧绿的灯笼从林间摇摇晃晃的飘出,朝着南柯袭来。
南柯只闻到淡淡馨香,便有些晕眩。
正在恍神之际,李寻欢忽然利落翻身,从自己的马跃到南柯的马上,猛地抱住她的腰,扯下兔绒上的珍珠饰物,齐齐的击灭了那些灯笼,而后拉起缰绳让白马朝着黑暗狂奔而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虽复杂,却是在瞬间完成。
南柯根本什么都未看清,便只觉得冷风迎面袭来。
但背靠着李寻欢,她那持续的恐惧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长飞随风飘起,打在脸上生生的疼。
原来这江湖的气息,竟会顷刻便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86>
“探花郎,你跑的这么快做什么,难道还怕奴家杀了你么?”
南柯在这狂奔之中仍听得头顶上面不时的传来陌生又诡异的女声,那声音忽远忽近,竟未被骏马抛下,可见来者轻功之高,实在可怕。
她心里有些不安,回首想瞧瞧李寻欢,却猛地看到一片鬼火朝他们猛地袭来,而且发出了尖锐的鬼叫声!
说时迟那时快,南柯未来的及喊出危险,李寻欢就像有感觉似的猛地拉着她侧身几乎偏到马侧,竟未坠落。
那鬼火似是包裹着利器,重重地击到树上,震落了漫天huáng叶。
在huáng叶纷飞的时刻,深夜之中忽然绽开了朵灿烂的金花。
那不是花,而是一位女子美丽的衣裙。
她翩跹的飞到他们前路,落下的身姿犹如天上的仙子。
就连马也似乎惊呆了,慢慢的停下脚步。
南柯微微喘息着,借月光看清了女人的脸,果然也如天上的仙女一般,美得不敢令人bī视,可那双瞳剪水,却发出了残忍冷酷的光。
李寻欢并不惊慌,仍旧满脸平静,只是慢慢的抱紧了南柯。
仙女微微一笑,周围立刻燃起灯火:原是一群白衣美女点着暖橘色的灯笼,将他们照亮。
她的声音无比甜美,却并不叫人舒服:“小李探花,不要急着走嘛。”
李寻欢轻声道:“我早知是你,想必那个镇子也是你搞的鬼。”
仙女弯起眼眸说:“我只是不惊动旁人的抓些壮丁来为我们造新房,拿些财物来为我置新衣,怎么能说是搞鬼呢?”
南柯听到这话便有些生气了:“什么新房,什么新衣?!你胡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仙女抬起袖子笑了笑:“奴家名叫赵小玉,以后可就是你的嫂子了,妹妹。”
南柯听她说话便有些不舒服,挣脱开李寻欢的手说:“就凭你吗,我早就有嫂嫂,她可比你好多了。”
赵小玉身披金色纱衣,忽然撩开露出半抹雪肩,软软的笑道:“是吗?”
南柯不是男子,只觉得眼前之景分外恶心,她回答道:“当然了,你比漂亮,比你知书达理,我的嫂嫂是个货真价实的淑女,不像你这么……哼。”
听到这个赵小玉冷下脸来,忽然露出套着钢爪的双手:“你这个小丫头真是不会说话,且让嫂嫂来教训教训你!”
话毕顿时飞身上来,根本不容人有半丝喘息的机会。
此人轻功奇高,南柯哪里是她的对手,只在慌乱之间感觉被李寻欢用力一带才躲过她的毒手。
赵小玉悠然落在树间,笑道:“探花郎,你以为带着她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李寻欢似乎看不到她那美丽的脸,也无视她纱衣下曼妙的胴体,只是冷冷的说:“我上次放了你是因为你是女人,但你若敢打她的主意,那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赵小玉笑:“相公在这里,奴家怎么舍得走呢?”
李寻欢刚想再说什么,却忽然感觉南柯已经软软的倒在了自己身上。
赵小玉显得很开心:“我忘了说,刚才那灯笼里的香,可是刹那芳华。”
听到这个,李寻欢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顷刻凝固。
刹那芳华是专为女子所配的毒药,可以迅速的让人变得分外美丽,却会在最美丽的时刻死去。
这本已是失传的毒药,实在不知这神秘的女人是从何处得到,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南柯头晕眼花,轻声道:“卑鄙……”
<87>
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而有的女人,就很善于抓住他们的弱点。
赵小玉从树上轻轻的下来,站在马旁笑道:“探花郎,不如随奴家回去休息一晚吧。”
李寻欢生怕南柯有什么闪失,只看着她说:“解药。”
赵小玉弯着嘴角:“到了我那里,解药自然会给她的,她是你妹子,也是我妹子,我怎么会害她呢?若不是你铁石心肠,奴家也不会出此下策。”
如此恶毒的人却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在令人愤慨,但南柯全身没有半丝力气,哪还能与她做那口舌之争?
李寻欢眼神锐利的打量了赵小玉片刻,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赵小玉笑了笑:“解药奴家可没带在身上,不如相公您来亲自搜一搜。”
说完她就大方的打开了手臂。
李寻欢沉默片刻,皱眉道:“好,我跟你走。”
漆黑幽深的dòngxué似乎没有尽头的向前延伸。
李寻欢跟在赵小玉身后,看着怀里面色绯红不省人事的南柯,一言不发,只能听到回dàng四周的脚步声。
这女人来路不明,却总是对他不知廉耻的骚扰,看她的行事和武功都像极了当年的幽灵宫,可白飞飞早已不知何去,绝不可能有这般传人。
又往前行了一阵,前方的路渐渐开阔,也有了柔和的灯光。
李寻欢停下脚步道:“你去取药,我在这里等你。”
赵小玉回首笑得妖媚:“小李探花也是上道之人,为何说出这种话来,你真当我是叫你来取药的吗?”
李寻欢皱眉:“你一路苦苦相bī,到底所为何事?”
赵小玉伸手摸向他的脸:“好个美男子,讲话却如此无qíng,奴家……”
她见李寻欢永远淡然的脸竟然像结冰似的寒冷,终于挺直了背淡淡的说:“看来你真的很担心这小丫头……其实我叫你来,是因为你师傅沈làng。”
李寻欢对她直视不语。
赵小玉一扫那□般的风qíng,又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寻欢想到南柯,又想到沈làng,由于之后终于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眼前的房间虽奢华漂亮,却掩不住种仓促之感。
仓促,是因为许多物件都像被匆匆的随意摆上,并且再无人使用。
柔软的纱帐与那丝绸铺就的软chuáng,也散发着冰冷而寂寞的光。
这一切当然并未逃过李寻欢的眼睛,他站在离门口稍近的位置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赵小玉悠然落座chuáng边,笑道:“探花郎真是铁石心肠,何不与奴家共饮几杯?”
李寻欢说:“与无趣的女人喝酒,简直痛苦至极。”
赵小玉举手投足说不出的魅惑,她端着酒杯轻抿,眼睛却像是在剥他的衣服:“奴家有趣没趣,公子过来不就知道了吗?”
李寻欢此时对她已是厌烦至极,侧头便道:“你这个年纪,还是稳重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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