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此简单的友qíng,也是最纯粹的友qíng。
谁能说它不是最宝贵的友qíng呢?
<13>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chūn风。
时光是最容易失去的东西,短短的四年,不经意间便已置身后。
眼前,依然是美丽的李园,依然是冷香小筑,依然是冷香小筑下迎风而立的寒梅。
而人也依旧是那些人。
所以改变的,究竟是什么呢?
除夕刚过,正是京城中走亲访友的日子。
李尚书为朝中重臣,他的家自然少不了熙熙攘攘的客人。
但越过那热闹的前院和大厅,再往后走,却也有着意外的静谧。
将将落下的薄雪在石路上,踩着会发出松软的响声。
李思暮去年刚刚回京为官,陪着父母和长辈在前屋聊了一下午,等来到后院时,阳光已然稀薄了许多。
他的身体依旧文弱,甚至因为疲惫而更加消瘦。
走在风中,看起来是那样单薄。
因为会试的临近,李寻欢被父亲关在房里念书,已经有好几天没露面了。
身为哥哥,自然有些担心。
李思暮走至楼下,还未叫门,却看到一抹淡绿的影子,露在屋外的廊阁旁。
近处一看,竟是抱着诗经沉睡的南柯。
这个孩子总像是不怕冷似的,即便在如此深冬,也能在雪地中等待整天。
就连这独自看书打发时间,也会在冰雪里静坐。
其实叫她孩子已经不那么合适了。
正值豆蔻年华,她原来那娃娃般的脸已经出现了尖俏的轮廓,南方人特有的细致肌肤仿佛雪花的纯白,散落的黑发却犹如墨玉,漆黑光亮。
只是文静的眉眼之于女孩子来说,却显得太冷淡太素净,就连薄唇也没什么颜色。
就这样在冰天雪地中靠着柱子浅睡,也几乎像是要融入冰雪了似的。
李思暮拿下自己的披风,想给她带来些温暖,却不料惊醒了敏感的南柯。
她慢慢睁开已有显深邃的眼眸,而后面上又略过丝不安,起身道:“大少爷好。”
李思暮收回了拿着披风的手,微笑:“寻欢呢?”
南柯立刻说:“他……他正在睡觉。”
李思暮点头,便要往里走:“我去看看。”
南柯眨了眨眼睛,又拦住他说:“大少爷,这书我有些看不明白,什么叫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说完便露出不好意思的浅笑。
李思暮已不知是第几次被这个小丫头缠住,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耐心的拿过书道:“意思是我的内心忧伤,哪里才是我的归宿,此文把人生比做浮游,要追溯到……”
正说着,紧闭的门忽然被推开,一身白衣的李寻欢站在那若无其事的问:“哥,你来了?”
他的容颜已经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的可爱,星眸剑眉,甚至比哥哥还要英气几分,也多了几分隐约的不羁和洒脱。
南柯朝着他窃笑,而后抢过书说:“我去看看晚餐好了没?”
说完就顺着小路朝厨房轻快的走去。
李思暮抬头轻咳了几声,边往屋内进边说:“会考临近,你不要整天出去闲逛,教着南柯骗人。”
李寻欢没回答,只是笑着上了楼。
一缕清茶静静注入杯中,在陶瓷的衬托下清澈透亮。
李寻欢坐在哥哥旁边说道:“不用这么担心我,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要紧。”
“你若能高中状元,我的病自然就好了。”李思暮轻皱眉头:“咱们家六位进士,最高只中过探花,你也知道,这是爹和我的遗憾,这以后的希望,全在你的身上。”
自小类似的话李寻欢已经听了是无数次了,他甚至已经懒得争辩,只淡淡道:“我尽力。”
李思暮诚恳的看着他:“寻欢,你天资过人,如果能够收起孩子心xing,前途无量,可如若不加节制,这不仅是你的灾难,也是我们李家的灾难,你明白吗?”
李寻欢抬眸问道:“我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吗?”
李思暮无奈的笑说:“你所做的,在你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李寻欢问:“那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对?”
李思暮的面上有些忧郁:“我始终不赞成你习武,难道你不觉得这些年它给你给爹都带来许多麻烦吗,我说了无数次,你不是江湖匪类,你是我们李家的少爷,以后也要是朝廷大臣,怎么能够随随便便目无法纪,更何况这是京城,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人家的眼睛……还有你总是任xing妄为,从不礼待长辈也就罢了,再说你与诗音的事,又让娘怎么办,她是你表妹,于礼本不该……”
说着,他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原本李寻欢听到这些话有些不悦,但见兄长如此,又转而无奈道:“我知道了,我会改的。”
李思暮摆摆手说:“其实你与诗音倒也合适,反过来讲也算亲上加亲,只要你能科考顺利,我想爹不见得会反对。”
李寻欢笑:“为何你想的比我还多,我又没说要怎么样。”
李思暮也笑:“我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怎么能算你哥哥?不过还有一事,是今天娘让我来和你说。”
李寻欢疑惑。
李思暮道:“南柯长大了,她住在你这里,难免会有人将闲话,哪天就让她搬到蓝漪哪里去吧。”
没想到李寻欢却立刻说:“不行,她就要住在我这里,就当是贴身丫鬟好了。”
李思暮反问:“你也知道别人家的贴身丫鬟是做什么的,你这样,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李寻欢不语。
正在这时书房门忽然被敲响,令他们停止了谈话。
转而南柯就进来说:“晚餐备好了,还特别拿来了大少爷爱吃的熏香素jī。”
她见两位少爷都盯着自己看,奇怪道:“怎么了?”
李寻欢摇摇头,转身就下了楼去。
14—17章
<14>
夜晚的冷香小筑格外宁静,静到可以听到窗外雪落的声音。
南柯披着衣服坐在chuáng边,慢慢的擦拭着一样小东西。
她做事时总是非常的认真,仿佛周身那些事物,都变了不存在了似的。
淡金的灯光洒在眼睫上,令人心生美好。
李寻欢悄无声息的站在窗边看了而会儿,才走到门边发出声响。
南柯一惊,把手中的东西藏到身后问:“谁?”
李寻欢答应了句,推门走进屋里,微笑问道:“你藏什么呢?”
南柯赶快摇头:“没什么。”
李寻欢坐到chuáng边逗她:“你不给我看,我就抢。”
南柯把手握的更紧:“真的没什……”
话还没说完,李寻欢便抬腕轻扶她的胳膊,还未让人看清动作,南柯的手便空了。
那竟是一把小小的飞刀,还挂着红色流苏,做工虽平常,却显得很漂亮。
见状南柯叹了口气,从枕边拿出个小小的盒子递到他手边:“本来想等你过生日再送给你的……我帮蓝姐姐绣了几个手帕,她便给了我几两银子做答谢……”
李寻欢微笑,打开盒子把那把飞刀归位,而后看向南柯的脸。
很平静,很友好,甚至带着成人不会有的坦dàng。
南柯轻皱起眉头:“哥哥,你怎么了……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话至嘴边,李寻欢又改口道:“没什么,明日我出去散心,你要去吗?”
南柯顿时开心的笑:“好啊……呃,还是算了,让诗音姐姐陪你去吧,我的书还没读完呢。”
“她不喜欢到外面去,书什么时候看都一样。”李寻欢劝道。
南柯这才点点头:“好。”
李寻欢又微笑,轻抚了下她的头,拿着木盒款款走出房去。
南柯坐在原处抱着膝盖,轻叹了口气。
其实白日里大少爷的话她不是没听见,但……
人总有不舍得东西。
南柯不明白李寻欢为何没有提。
好在,她也并不急于明白。
<15>
每次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南柯都有种异样的感觉。
她知道,那是过往的回忆烙印在她骨骼上的疼痛.
这疼痛既不会因为温饱而缓解,也不会随着时光而流逝。
相反,南柯总是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没有遇见李寻欢,如果自己未住在李园,她此时此刻将身在何处。
想过后,便会越发感觉出自己的弱小与幸运。
李寻欢已不是当日的少年了,无论是他高挑的个子,还是棱角分明的脸庞,都开始足以吸引大家的目光。
身着华服路过人群,便成最耀眼的风光。
而这样的璀璨,似乎也只有林诗音的美丽和温柔才配得上。
至少这是南柯的念头。
“哟,李公子,您想吃点什么?”
殷勤的店小二见熟客登门,立刻把他们领至雅座,笑脸迎人的问道。
李寻欢看向南柯。
南柯想了想,笑着说:“吃笋……”
李寻欢道:“那就来一盘彩丝金柳,还有桃仁笋丝,笋叶鸭片。”
小二边给他们倒茶边说:“好嘞,您稍等。”
南柯急了:“我开玩笑的,我吃什么都行……”
李园里谁都知道这少爷半口笋都不吃,挑食的厉害。
李寻欢摆摆手支走店小二道:“我不饿,给你吃的。”
南柯看了他片刻问:“怎么突然这么好,你是想说让我搬出去的事吧,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所以和蓝姐姐讲好,晚上回去我就收拾东西。”
李寻欢笑:“和那没关系,你不用搬,如果科试完我要去外地上任,你就和我走吧,也没几个月的事儿了。”
南柯平日里注意听考试的事,因此也明白一些,她知道除了状元别人恐怕都不能留在京城,不由道:“呸呸呸,为什么要去外地,别说不吉利的话。”
李寻欢弯起嘴角,没再回答。
南柯呆了一会儿,认真地问:“哥哥,你真的觉得你考不上么?”
李寻欢说的很模糊:“我……就是满肚子的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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