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道:“可我觉得你考得上,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正巧这时小儿端了盘热气腾腾的菜过来,饿了一天肚子的小姑娘立刻低头吃了起来,她毕竟还年少,不能完全体会别人的苦衷,更谈不上分忧。
李寻欢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看着她举手投足那股孩子气。
很纯洁,很美好。
但一想到这样的单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就会使人心里生出些说不清的味道。
<16>
饭还未进半,酒楼愉快的气氛忽然被声巨响弄得死静。
南柯还拿着筷子,诧异的转过头去。
竟是一位颧骨高耸,满面威严的中年大汉踢翻了对青年男女的桌子。
他面带杀气,举着刀大吼:“花蜂,你qiáng抢民女,实在是胆大包天。”
周围的客人都被吓得不敢吭声,只有南柯好奇的小声问:“他们是谁啊,是江湖中人吗?”
李寻欢虽然并不涉足其事,但因为沈làng的关系,他还是知道许多武林消息,又加上无所惧怕的个xing,竟然大大方方的回答:“这位大叔名为赵正义,算是所谓的名流侠士,据说为人公正正直,而花蜂便是无恶不作的‘七妙人’中的妙郎君,最喜欢勾搭一些女人风花雪月。”
话音未落,便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这是年轻人的冲动和热血。
若再过个一二十年,李寻欢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qíng。
因为那时的他,即便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主动来找上自己。
南柯依旧专心致至的吃了口菜,才看向被赵正义痛骂的花蜂。
此男年轻俊朗,玉树临风,即便在这种qíng况下也搂着一位少女露出魅力十足的笑,难怪会被人叫做“妙郎君。”
花蜂未说话,赵正义却变得更加怒气冲冲,瞪着李寻欢说:“你这个小子什么意思?!”
李寻欢悠然仰头喝了杯酒,而后微笑:“我的意思是,人家你qíng我愿,你这样是不是太做作,管得太多了些?”
闻言赵正义抱拳道:“我是受藏剑山庄老庄主所托,特来捉拿花蜂这个yín賊,他不仅骗走了人家的丫鬟,还卷走了庄里的财物,你年纪轻轻不辩是非,竟敢说我多管闲事!”
花蜂怀里的少女听到此话有些不悦,扶着剑挣脱起身道:“我逃走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说我偷了东西!”
眼看这群人就要吵起来,李寻欢皱眉说:“一丘之貉。”
说完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酒壶上,好像身后的杯盘láng藉都不存在似的。
花蜂摇着扇子起身笑道:“这位兄台很是有趣,我敬你一杯。”
说着便端起酒杯向他走来。
李寻欢的语气还是不温不火:“我既不想jiāo他那样的朋友,也不想jiāo你这样的朋友。”
花蜂再次打开折扇笑:“我若是偏要敬你呢?”
他面上和善,动作却微妙的很,那扇锋顷刻已经蓄势待发,充满杀机!
李寻欢象是没听见,却给吓傻的南柯夹了些菜道:“多吃一些。”
再没有比目中无人更能惹怒男人的了,花蜂顿时冷下脸,持着扇子向他袭来!
围观的客人们还未来得及惊呼,李寻欢竟已仰身避过,同时抬腕紧扣住他手上脉门,轻而易举夺下花蜂的武器,硬生生地在他的脖间划下了道血痕。
这一系列动作其快无比,花蜂惊愕的捂住脖子,他既不是没想出对策,也不是武功相差太远,而是根本就没看清怎么回事,无法做出反应。
赵正义已是老江湖了,随着沈làng王怜花一辈的隐去,他绝对无法相信竟很快又出现了位如此年轻又如此可怕的后辈。
科考在即,南柯生怕李寻欢再惹下事端,紧张的起身拉住他的胳膊说:“哥哥,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这一拉,就无知的限制住了李寻欢的动作,赵正义竟趁机抬刀偷袭,来势凶猛!
南柯惊恐的睁大眼睛,却在刹那间不知如何的便被李寻欢反手搂住,很晕眩的翻过桌子,而后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她当然看不清过程,可就连围观者也没有看清。
只是当大家都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赵正义竟然扑到了板凳上,抱着座椅动弹不得。
再仔细看,原是一把飞刀穿过了他的发髻,死死钉入木板!
实在是可笑。
但没有人笑得出来,虽然没人知道这青年是如何出手的,但是谁都看得出,只要飞刀在往下移那么几寸,就会要了他的命!
南柯急促的喘息,额间已莫名的沁出冷汗。
李寻欢拍了拍她的后背,拉起南柯的手微笑道:“走吧。”
话毕便若无其事的下了楼。
他们刚走到熙攘热闹的大街上,身后就传来呼唤:“少侠,请留步!”
李寻欢回首,是名衣着朴素的书生,可这书生步履稳健,分明就是有功夫在身。
他疾步冲到二人面前,抱手道:“在下百晓生,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李寻欢盯了他半晌,而后简单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转身便走。
南柯悄声问:“哥哥,你怎么这么冷淡啊……”
李寻欢说:“我不喜欢所谓的正义。”
南柯笑:“那你喜欢邪恶?”
李寻欢说:“当然也不喜欢。”
南柯奇怪。
李寻欢轻声说:“用善恶来标榜自己的人,通常不会做什么好事,若真是一个好人,那只能用行为证明一切。”
在他那个年纪,能够有这样的思虑已经不错了。
可是这世上的人,既不是xing本善,也不是xing本恶。
当一个人做过好事之后,又做错事。
你能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17>
冬雪无声飘落。
南柯跟在李寻欢身后,慢慢的朝李园走去。
夜色已经悄然降落。
她几次yù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按捺好久的话:“哥哥,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不料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李寻欢这次却头也没回,斩钉截铁的说:“不好。”
南柯不甘:“为什么,我会好好学,不会丢你的脸。”
李寻欢道:“我答应过我师傅不随便收徒弟,更不能收女徒弟。”
这个理由是南柯始料未及的,她小声嘟囔:“女的怎么了……”
李寻欢没有明说,却也表达的很明白:“女人总能为了丈夫和孩子不顾一切,这会导致她们做很多残忍的事。”
南柯皱眉,却反驳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只是原本轻松的心,却因这句话沉甸甸的失去了色彩。
原本毫无障碍的感qíng,也显得有那么丝保留了。
这天,直到很深的夜里,南柯都愁眉紧锁。
她真的想了很多。
的确,女人比男人细腻柔弱,比男人qíng感丰沛,她们总是为了所爱的人,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对这个不公世界产生可怕的仇恨。
似乎行侠仗义,明辨是非这几个字在女人这里是说不通的。
女人犯错的例子比比皆是。
但南柯心底又有个声音在隐隐的呐喊:不是,不是这样!
至少,她希望自己不是那样。
她希望自己像李寻欢那样qiáng大,那样特立独行,那样有思想,那样勇敢无敌。
可是,李寻欢却并不明白她这样的想法。
甚至于不肯去问去理解。
只一句冷冰冰的话,便把南柯无qíng的归到“她们”的行列中去了。
南柯躺在chuáng上左思右想的睡不着,最后便难过的起身穿好衣服,悄悄地跑到外面去散心。
深夜中的李园有种别样的陌生,再也看不到白日往来的侍女和宾客,一切华丽布景的投影,都在黑暗中露出了狰狞的模样。
南柯失神的走过长廊,最后来到冰封的湖边。
静静的抬起头,便迎来一阵寒风。
她沉重的心忽然失去了乐观与希望,眼泪不知不觉地便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抬起袖子擦去泪水,泪却流得更多。
正在此时,忽然响起声温柔的呼唤:“南柯,你怎么不去睡觉?”
她慌张回首,看到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月下,慢慢的朝自己走来。
南柯尴尬的叫了声:“大公子……你怎么还没睡?”
“我刚从父亲那回房,正巧路过,”李思慕惊诧的来到她身边,问道:“你哭了,出什么事了?”
南柯低下头,坦诚的说:“我……我要二少爷教我武功,他不肯,说我是个女人学武不好,我心里难受……”
李思慕愣了愣,而后温柔的扶起她的脸,帮她擦掉眼泪,温声道:“寻欢也是不放心你,如果你真想学,明日我帮你去说,他若不教,我再给你找别的师傅,不要哭了,恩?”
南柯从来不掉眼泪,此时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委屈的恩了声,憋住了眼里的水。
李思慕把御寒的狐裘拿下来帮她披到肩上,再一次摸了摸南柯苍白而光滑的脸。
他看到她在月色下gān净而明亮的眼眸,看到那眼眸中少有的不加掩饰的脆弱,忽然间超乎自己预料的俯下身,温柔的吻上了她的唇。
只有刹那。
南柯吓呆了,从某种程度上说她还是个孩子,面对这人生中的第一次亲吻,意外而无措。
李思慕并没有抱歉,他微微笑了下,转而说道:“我送你回去,不要担心了,好好睡觉。”
南柯的心跳的很厉害,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件并不对的事qíng,苍白的脸因为紧张而出现了丝绯红,而后又因看到大少爷身后的人,而变成更彻底的惨白。
李寻欢若不想出声,他的步履绝对会比豹子还要寂静。
此时此刻,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风雪中,眉眼间竟也出现了豹子般的冷漠和孤傲。
18—21章
<18>
雪花毫不动容的落在他们的肩头。
李思暮忽然弯起嘴角:“寻欢,你穿成这样跑出来gān什么?”
南柯的手心慢慢沁出细汗。
没想到李寻欢的表qíng忽然又恢复了平日的悠然,回答道:“我听到南柯出来许久未归,不放心她。”
李思暮拍了拍南柯的背:“回去睡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连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