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因着这种想法,贾赦太能理解林家上下的想法了。
可以这么说,那拉淑娴这一胎无论男女,贾赦都会欢喜,不是他的胸襟有多宽广,实在是因为他已经有了两个健康聪慧的儿子。反过来说,假若他如今膝下并无一子,铁定早已着急上火,烦得不得了了。
而林海,只比他小了四岁。至于林家老太太,具体的年岁贾赦肯定不知晓,不过据他的推测,应该跟贾母差不多的年岁。
贾母如今膝下有三个孙子两个孙女,还有那拉淑娴肚子里这个。而林家老太太,拖着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身子骨,连一个孙子孙女都未曾见到。
“敏姐儿快愁死了,她的身子骨原也不好,是在娘胎里时落下的毛病。”贾赦皱了皱眉头,似有些恼意的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通房,就算后来她丢了命,也赔不了敏姐儿亏损的身子骨!不过,这些年jīng心养着,按说敏姐儿的身子骨也已经养好了,怎的会……唉,这种事儿我也不好cha手,若是离得近点儿,还能接她回府里,偏如今……”
“调职呢?”那拉淑娴眸光一闪,在心头默默的念着“扬州”。据她所知,江南一带,尤其是扬州姑苏两地,在雍正朝折损了几乎九成的官员。原因很简单,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是太子党。
“哪儿这么容易了?林妹夫是二品官,在江南就是一方大员,若回了京……且不说旁的,京城哪个位置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儿?你让他调职,往哪儿调?他可不是珍哥儿那蠢货!”
珍哥儿不过是个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以贾赦之能,轻轻松松就可以给他换个位置,甚至升个一级半级的完全没问题。
可林海是二品官啊!bī死贾赦他也办不到啊!
“没说一定要往京城里调,旁的地界呢?这扬州离咱们这儿也太远了,若能略近一些的,像直隶那头,十天来回一趟的就成。”
“让我想想……这也不成,巡盐御史不是一般的官职,盐课上头的事儿,都是圣上管着的,轻易动弹不得。”贾赦眉头紧锁,“可不管也不行,就敏姐儿那xing子,信上满满的都是绝望和自责,我都不知晓她自责些甚么!”
虽说女子原就应当为夫君生儿育女,可反过来说,若真的不能生养,也不可能因此被休弃的。这年头,符合七出之条的妇人不知晓有多少,可真正被休弃的又有几人?先不说林海和贾敏的感qíng素来不错,单说有荣国府在,哪怕府里日渐败落大不如前,可只要林家敢露出丝毫休弃的意思,荣国府绝对能跟他们火拼了。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虽说荣国府也会有损,可林家绝对讨不了好!
“这样好了,我先想想法子,不过希望真心不大。”
那拉淑娴瞧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道:“盐课的确自成一系,内里的规矩也同旁的地儿不同,若是想进去自是千难万难的,可……若是出来呢?”
贾赦眉心一跳:“出来?彻底放弃盐课一道?”
“林妹夫是个有本事的人,不一定非要在盐课上头死磕。而敏姐儿是个死心眼爱钻牛角尖的人,若是再不想想法子,她都能活生生的把自个儿bī死。”那拉淑娴忽的笑了起来,调侃道,“老爷您是想要一个仕途并不怎么顺畅的妹夫和一个健康的妹妹,还是……”
“我知晓了。”贾赦忽的面色一沉,“哼,我如今可是御史台的人,想要人升官发财虽然难,可寻麻烦挑刺却是容易得很。这盐课,可是规矩极为森严的,但凡出了点儿差错,恐怕这辈子都与盐课再难扯上关系了。”
打定了主意后,贾赦兴致高昂。不曾想,那拉淑娴冷不丁的又冒出了一句话:“记得回头查查珍哥儿的底儿,他如今被老爷您弄到了文亲王那头去,万一出了甚么差错,怕是不好收拾。”
“修撰字典还能出差错?”贾赦一脸的震惊,“他到底是有多蠢!”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文人嘛,有时候难免有些额外的癖好,万一珍哥儿私底下gān了甚么龌龊事儿,小心文亲王回头把仇记在您的头上。”
贾赦一脸便秘的样子,隐隐觉得,这一回好像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珍哥儿那蠢货,能gān出甚么事儿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等回头手下人打听出确切消息后,贾赦直接提着刀就杀去了宁国府。
☆、第147章
“贾珍你个混账小子,给我出来!!”
甫一进入宁国府,甚至尚未走到二门里,贾赦就已扯着嗓门高声嚷嚷了起来。只片刻工夫后,贾赦周遭就围满了赶来凑热闹的小厮们,甚至还有一些混迹其中的旁支子嗣。
小厮们纷纷jiāo头接耳的,讨论着贾赦来宁国府的用意,毕竟上一回见着贾赦,还是廉亲王带人来讨要欠银那会儿。而贾氏一族旁支子嗣们,则唤哥哥的唤叔叔的都有之,一副争抢着要为贾赦分忧的模样。也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的贾赦也不单单只是荣国府的家主,更是在廉亲王跟前的大红人,甚至还是在长青帝跟前挂了号的,若能攀上他,即便没前途也好歹能多寻摸点儿银两。
可惜,这一切都在看到贾赦恼火的拔出腰间的刀胡乱挥舞时,彻底烟消云散了。
甭管是宁国府的小厮、管事,还是贾氏一族旁支子嗣们,都在顷刻间作鸟shòu散,只留下贾赦一人立在二门前,外加还有宁国府新上任不久的大管家赖二。
那赖二又名赖升,是赖管家和赖嬷嬷的次子。早七八年前,就离了他爹娘到了这宁国府内当了管家。说起来,他也算是个人物,当他亲大哥赖大还在荣国府里当个小管事时,他就已经挤开了一众竞争者,在年前就成了这宁国府的大管家,娶的也是宁国府大太太跟前伺候的大丫鬟,虽算不上独一份的体面,却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过,这宁国府终究是不如荣国府了,等他爹没了,他大哥赖大必能成了荣国府的大管家,到时候也是不知究竟谁更能耐一些。
赖二也算是见识过当年贾赦帮着廉亲王讨债的一幕,故而对贾赦此人是又敬又怕。
敬的是,贾赦完全不似父辈们所说的那般纯属纨绔子弟,好歹也是有本事又有几分胆识的;怕却怕贾赦那脾气,一旦豁出去了,他这个小虾米还不够人塞牙fèng的。
及至这会儿,赖二眼见贾赦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忙不迭的跟了上来,却不敢靠的太近,只得立在十几步远的地儿遥遥的望着,又打手势让其他小厮管事们都散开,至于后宅主子们处,自是早些时候就已经让人去通知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贾赦并不是真的想硬闯二门的缘故,要不然就凭着二门外一群看热闹的小厮,以及二门门房里那几个年老体弱的婆子,压根就守不住。贾赦左右不过是在外头装腔作势,等着贾敬、珍哥儿父子过来罢了。
约莫一刻钟后,珍哥儿先匆忙赶来。
“哎哟我的赦大叔叔哟,我这又是怎么招您惹您了?您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来,先把刀也放下了,就算没开锋过的,我瞅着这光心里也发憷!”
贾赦低头一看,他也是气急了随手将书房壁上挂着的装饰宝刀也取了下来。这刀当然是好刀,旁的不说,单是刀鞘上镶嵌着的数十颗宝石,就值不少钱。尤其是刀柄上那颗鹌鹑蛋大小的蓝宝石,流光溢彩的,一瞧就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问题是,这刀它没开锋呢!!
“你知晓它没开锋,你还怕甚么?”贾赦没好气的吼了一声,旋即将刀送回了刀鞘里,顺口问道,“你老子呢?”
“不是……我说赦大叔叔,我到底是怎么得罪您了?这是非要跟我爹告罪还是怎的?我爹在后头,已经让人去通知了。”珍哥儿到底还是败在了贾赦的眼神攻击之下,老老实实的说了实话,只是面上不忿的神qíng怎么也掩饰不住。
“哼,去厅里。”贾赦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前院正堂里去。
这一看,竟好似这里头的主子是贾赦,反而珍哥儿倒像是个来做客的外人了。
万幸的是,珍哥儿已经觉察到事态不妙了,故而只蔫头蔫脑的跟在贾赦身后,眼睁睁的看着贾赦在宁国府里横行霸道,甚至还越过他吩咐了大管家赖二准备上好的茶水点心。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儿,最让珍哥儿心慌的是,吩咐完这些后,贾赦只老神在在的坐在正厅里,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这明显不对啊!
虽说有心开口打探一二,可珍哥儿这人原就是个怂货,若是在正常qíng况下,他倒是能跟贾赦套近乎,可如今贾赦摆出了一副“老子不想鸟你这小样儿”的嘴脸,他试了好几次,也没能跟贾赦搭上话。
就在珍哥儿心里头急得火烧火燎的时候,贾敬赶来了。
“赦儿你怎的了?可是有事儿要拜托?”
贾敬虽名为贾赦之堂兄,实则却比贾赦大了近二十岁,完全可以看成是两代人。故而,即便嚣张如贾赦,在面对贾敬这个“大”哥哥时,也是恭顺可嘉的。
可他今个儿就是来告状的!!
“敬大哥哥,真是对不住了,今个儿我确是抱着收拾珍哥儿的心来的。您自可以怪我多管闲事,可这事儿我却是管定了!被我收拾总好过于哪一日被人捅破了,连累咱们祖宗都跟着丢人现眼的好!珍哥儿,你可还记得田家?”
这话一出,珍哥儿登时面色大变,几乎就要站立不住:“你、你怎么知晓?”
“我怎么知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没听说过?”贾赦冷笑一声。
所谓田家,其实只是京城里一户很寻常的人家。若说宁荣二府属于上等人家,那么田家连中等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说是一户小康人家。内有宅院,外有田产,家奴二三人,存银数百两,原也算是一户略先体面的人家,而这一切终止于今年年初。
田家原是六口人,田老爹和田老娘成亲多年。有长子田大,年已十六,于去年娶妻;次子田二,年仅十三;另还有一个闺女,刚满十五,早在两三年前便说定了亲事,原准备今年出嫁。
如此看来,这田家也算是蛮幸福的一家子。可惜,就在今年年初,田老爹领着田大并两个下人一道儿去城郊收租子时,马车意外翻车,田老爹当时就没了,田大好赖年岁轻,到底还是撑了过来,只可惜伤势太重,恐怕下半辈子都要瘫着等人伺候了。至于两个下人,一个撑了几日后也没了,另一个倒是运气好,只摔断了一条胳膊,人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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