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没了?
尤三姐儿唬了一跳,待回过神来,陈氏早打发人来传话儿,命二姐儿、三姐儿、四姑娘换上素服。一时二门上备好了马车,尤府众人全都坐着轿马赶到荣府道恼。
彼时荣国府大门上已经挂上了白灯笼白幡,门上伺候的小厮也都披麻戴孝。簇簇的轿马络绎不绝,都是闻听噩耗过来道恼的世jiāo旧友。大家彼此相见过,不免唏嘘扼腕,叹一声天嫉英才。
一时进了灵堂,祭过三炷香,乃向主人道恼。贾母王夫人经历这等白发人送黑发人之惨事,早已哭的泪人儿一般。贾珠之妻李氏更如槁木一般跪在火盆儿前,一张脸惨白的吓人。
尤三姐儿思及书中提及李纨养育贾珠遗腹子之事,少不得心下一动,开口说道:“我瞧着珠大嫂子脸色不好,可是身上不舒服?”
未等李纨答应,王夫人便冷冷说道:“珠儿去了,她心里难受,寝食难安,也是有的。”
相濡以沫的相公去了,心里难受是自然,可说什么寝食难安……
尤三姐儿眸光微微闪烁,倒是不好再说了。陈氏在旁,因问何时请灵送丧。王夫人含泪答过,因又淌眼抹泪儿的说道:“可怜我那珠儿,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连个子嗣也没能留下。我这辈子是遭了什么孽,珠儿这一房竟是绝灭无人了。我的珠儿啊……”
王夫人一哭,众人也跟着哭。其中尤以李氏哭的最厉害。哽哽咽咽抽抽泣泣,最后一口气没喘上来,竟是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唬的厅上众人吓了一跳,尤氏最先反应过来,忙叫丫鬟们上前,七手八脚的凑上来扶起李纨到后头歇息。王夫人仍旧守在儿子的灵前,连看也不看李纨一眼。尤三姐儿仍旧惦记着书中的记载,少不得劝道:“我瞧着珠大嫂子实在不妥,还是请个郎中诊诊脉罢。”
这话倒是跟尤氏说的。尤氏也觉着贾珠刚去,就这么对李纨不管不顾的也实在不妥。忙命人拿了贾珍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人。
一时请了相熟的太医进门,早有家下媳妇们捧过大迎枕来,一面拉着李纨的袖口儿露出脉来,且又覆了一层绢帕。
老太医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数息,又换过左手。细细诊了一回,心中有数。
便有婆子引着老太医到了外边房里坐下,献过茶。贾琏笑道:“劳烦太医,不知这脉息如何。”
老太医见问,颤巍巍的拱了拱手,刚道了声“恭喜”,又觉得不妥,想了想只能含糊的说道:“……珠大奶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然平日里忧思太过,且又不知保养,隐隐有滑胎之象。我如今开了一副保胎安神的方子,且吃着看看。切记莫要忧虑伤身,要紧要紧。”
闻听太医如此说法,贾琏先是一愣,旋即又是一喜。忙打发一旁伺候的小丫头子告诉贾母王夫人等。众人听了这话,喜得无可不可。贾母并王夫人更是双手合十念佛不迭,连连说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贾母回过神来,便要去里间儿看李纨。王夫人忙上前扶了老太太,前来道恼的女眷们闻听这等新闻,也觉稀奇。只是灵堂之上闻听喜事,却也不知该怎么道喜。好在贾母与王夫人皆无心寒暄应酬,只留邢夫人在旁,不过虚应故事,并不中用。
彼时尤氏王熙凤都在里间儿陪着李纨,尤氏且拉着李纨的手说道:“这也是老天爷可怜人的意思。从今以后,你要好生保养身子,不为别的,总得为我这大侄子考虑考虑。”
李纨眼含热泪的点了点头,握住尤氏的手儿哽咽不止。
少时贾母王夫人也来了,围着李纨嘘寒问暖,且又埋怨李纨的贴身丫鬟不知事,连主子的身体状况都不知道。又庆幸今日发现的及时,否则累坏了李纨连累了哥儿,他们还有什么面目见贾珠……
王夫人看着双目红肿,面容憔悴的李纨,忍不住说道:“你从来都是个糊涂人。当日照顾不好珠儿也便罢了。怎么如今连你自己的身子骨都照顾不好?”
王夫人话音儿未落,贾母便道:“好了,不要再说了。太医说李氏正是忧虑太过不知保养的缘故,这一胎并不安稳。你不说好生劝着她安心养胎,反而说这些话来招她。难道她身子不好了,你也就得了好处?”
眼见贾母不觉,王夫人也不敢多说。只得赔笑劝着老太太莫要动气。王熙凤与尤氏也上来劝着贾母。
贾母一见到尤氏,便想起方才尤三姐儿看出李氏身上不好,提议找太医来诊脉之事。不免拉着尤氏的手笑道:“这次倒是多亏了你妹子伶俐。怪不得世人都赞她聪明,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尤氏闻听贾母赞三姐儿,则笑着谦辞几句。贾母又问及尤家女眷们此刻都在做什么。王熙凤不等尤氏开口,便笑道:“各家女眷们都在外面厅上吃茶呢。老太太不如将尤家的两位妹妹请进来。也陪着珠大嫂子说会子话。也省得珠大嫂子在这里坐着烦闷。”
贾母闻言,自然笑着应是。一时请了尤家的女眷们进入内厅,贾母王夫人少不得又谢过三姐儿。尤老太太与陈氏听了,自然百般谦辞。众人坐着略寒暄一回,因前头还要款待宾客,贾母王夫人等便告了辞,回到前头。凤姐儿尤氏贾家三位姑娘并尤家三个姐儿都在内厅上陪着李纨。
尤三姐儿原还奇怪,她以为凤姐儿素xing最喜揽事办,好卖弄才gān。怎么今日这样大事,却不见她在外头张罗款待宾客的。待悄声问及尤氏,方才知道凤姐儿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因此贾母王夫人生怕凤姐儿进了灵堂冲撞了,不许她往前头去。
尤三姐儿闻言恍然。不过倘或从书中的故事推断——总觉得王熙凤这一胎保不住似的。
尤三姐儿想了想,少不得劝凤姐儿的道:“太医说珠大嫂子忧虑太过,不知保养。我瞧着琏二嫂子也是个喜欢做事儿的xing子。如今怀着身孕,也要多加保养才是。”
因又问及方才太医来给李纨诊脉,凤姐儿怎么不诊一诊。
凤姐儿素昔仗着自己身子结壮,最不喜寻医问药。倘若是旁人问她,少不得要撂下脸不高兴的。不过当着尤三姐儿的面儿,凤姐儿却不好随xing。只得笑道:“我打小儿身子骨好,一年下来连个风寒都不染。最头疼的便是看大夫吃药了。”
说罢,话锋一转,却又提及旁事。
尤三姐儿见凤姐儿如此讳疾忌医,也就不好再讨人嫌。
说话时外头道恼的宾客都一起一起的散了。只留贾府本族之人。尤老太太并陈氏见状,也带着三个姐儿回了尤家。
尤老太太十分满意尤三姐儿在荣国府的表现,当着众人的面儿,百般夸了一回。且拉着三姐儿的手笑道:“你素来伶俐,今儿既得了老太君和二太太的喜欢,往后儿可得把握好机会,时常到荣府多走动才是。那两位可是荣国府里说得最算的人物,只要讨好了那两尊真佛儿,将来的好儿多着呢。”
一句话落,只见尤二姐儿并四姑娘都像她投来艳羡的目光。看的三姐儿莞尔一笑,开口说道:“不过是见到了随口提一句罢了。这也是亲戚的qíng分。我倒是没想着讨谁的好儿。何况史老太君那样聪明人物,便是咱们认真想讨她的好儿,也不容易。”
就说林黛玉罢,那还是她的嫡亲外孙女儿呢。贾母嘴上说的最好听,可林黛玉在贾家过的日子又如何?可见那个老太太纵使眼明心亮,却也自有一把算盘。哪里是别人想讨好就能讨好的。
至于王夫人那种面厚心黑之人,尤三姐儿既不喜欢,也不想亲近。
她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好生经营自己的买卖田地,顺道儿给她舅舅再出两个赚钱的主意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贾珠的丧事办完了没多久,尤三姐儿便从尤氏的口中得知凤姐儿小产了。据说是每日忙着打理家事,cao劳太过的缘故。
因着凤姐儿小产一事,贾琏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怼之词。每每同贾珍吃酒闲聊,都忍不住的道:“……刚一进门就打发了我的屋里人。我不同她计较。现如今她连自己的身子都保不住。就知道一味的要qiáng争胜……都是自己作的,饶是这样,老太太二婶子还心疼她。不许我当着她的面儿抱怨。我还不知道谁心疼我呢……”
贾珍一壁吃酒,一壁笑嘻嘻的道:“依我说,凤丫头便是仗着你们两个qíng投意合,打小儿就认识,所以才这么着。要是换了旁人家,新媳妇一进门,立规矩还立不过来。哪里敢出这幺蛾子。我倒是觉着如今倒是个机会。趁着她身子不好又不能服侍你,叫她立时选两个人上来。你可是荣国府的长房嫡孙,屋里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成什么了。叫外人看着也不像,背地里都笑话琏兄弟是夫纲不振。”
贾琏原本就是满肚子委屈,此刻听了贾珍的挑唆,越发信以为然。趁着酒劲儿,家去后发了好一阵的威风。且又闹到贾母跟前儿,只说凤姐儿善妒,犯了七出。
贾母等人听得好笑,少不得劝了贾琏一回。不过因着凤姐儿不知轻重,竟然为了管家之事累得胎儿不保,贾母贾赦邢夫人都对凤姐儿心怀芥蒂。
凤姐儿眼见如此,一壁委屈一壁生气。且又自己理亏气短,不敢同贾琏硬犟,只得从自己的陪嫁丫鬟中挑了两个开了脸儿,去服侍贾琏。
贾琏这才罢休。
那厢尤氏听了消息,少不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背着众人向贾珍说道:“人家小夫妻是chuáng头打架chuáng尾和,你又跟着凑什么热闹。仔细凤丫头知道了啐你。”
贾珍闻言嗤笑,随口说道:“也得叫她们王家的女儿知道知道,我们贾家的男人也不是好拿捏的。”
说罢,又提起贾蓉的婚事。
过了年贾蓉便十六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身为宁国府嫡长孙且是独子,贾蓉的身份自然尊贵。这一门婚事且得千挑万选才是。
尤氏身为贾蓉的继母,自然早已在暗中留心。每每赴宴jiāo际时,都暗暗打听各家贵女的容貌秉xing。一门心思的想给贾蓉挑个四角俱全的人物儿。
然而令尤氏没有想到的是,贾珍对她jīng挑细选的几位姑娘都没留心,反而提出了一个尤氏此前从没听所过的人家儿。
“营缮郎秦业的养女?”尤氏不可思议的问道:“这个秦业是谁?不过是一个区区五品营缮郎的女儿,还不是亲生的女儿,怎么能同那些仕宦大家出身的贵女相比?老爷莫不是昏了头罢,怎么会给蓉儿选这么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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