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了尤氏这番不清不楚的话,越发糊涂起来。只得答应道:“珍哥儿媳妇也不要着急。待你老爷家来,叫他来见我。我劝劝他便是了。”
说罢,又招手儿示意尤氏上前,拉着她的手儿说道:“你倒是个好的。肯替蓉儿这般打算费心。”
尤氏便笑道:“不过是天下父母心罢了。”
贾母便赞道:“好一个天下父母心。倘若天底下的人都如你这般慈母心肠,我便省心了。”
凤姐儿正因小产一事怀有心病,听了贾母这一番话,不觉红了脸。好在贾母也没想着敲打凤姐儿,只拉着尤氏说了一回话。便听外头打帘子的小丫头子笑道:“宝玉来了。”
一句话落,只见一个身穿百蝶穿花大红箭袖的哥儿窜了进来。刚在地上站定,向众人请了安,便猴儿到贾母怀中,口内喊道:“老祖宗。”
贾母登时喜得眉开眼笑,一把搂住宝玉笑道:“今儿书念的怎么样?先生教的好不好,都学了什么?”
宝玉便嘻嘻的笑道:“左不过是那些人杜撰出来的话儿,能有什么呢?”
贾母听了这一番话,便笑道:“休要胡说。仔细你老爷听见了捶你的ròu。”
宝玉吓的忙缩了头,躲在贾母怀内扭股糖似的一阵折腾。看的众人忍俊不禁,都跟着打趣起来。
说了笑了一回,便有东院儿的小丫头子过来传话儿,只说大老爷寻邢夫人有事商量。邢夫人闻言,少不得起身告了辞。尤氏见时辰不早,便也带着贾蓉想要告辞。
贾母一壁搂着宝玉一壁向尤氏贾蓉道:“厨房里炖了野jī崽子汤,我吃着味儿不错。你们娘儿两个便留下来吃午饭罢。”
尤氏贾蓉闻言,少不得开口谢过。
一时到了吃饭的时辰。王夫人张罗着下人安设桌椅,且带着李纨凤姐儿捧饭安箸。尤氏便站在贾母身旁替她布菜。
岂料贾母反拉着尤氏的手笑道:“不过是自家人吃顿便饭,无需这些客套规矩。你们也都坐罢。”
后头一句却是向王夫人、李纨、凤姐儿说的。
凤姐儿闻言,便笑着说道:“还是老祖宗最疼嫂子,我们倒是沾着嫂子的光儿了。”
那尤氏一见了凤姐儿,必先嘲笑一阵的。怎奈凤姐儿最近经历了小产并给姨娘开脸儿之事,一直郁郁寡欢。尤氏见了,倒也不好调笑的。此刻闻听凤姐儿主动开了腔儿,便也笑着说道:“你总算是说话了。我还以为你现如今眼里没人,没瞧见我呢。或是大年节下吃得多了,脂油蒙了嗓子成了哑巴了。”
一句话落,众人掌不住的都笑了。凤姐儿也忍不住笑道:“胡说。从来只听人说脂油蒙了心窍的,谁曾听过脂油能蒙了嗓子。老祖宗成日里说我们是言语伶俐的。如今同珍大嫂子一比,倒把我们都比成哑巴了。”
贾母素喜慡利之人,闻听凤姐儿所言,便也笑道:“你们两个都是伶俐的。只你两个婆婆都是笨嘴拙腮的。”
说笑间,早有小丫头子传上菜馔。众人且分宾主长幼坐了。寂然饭毕,又吃过一回茶。方才各自散了。
是夜贾珍再归,尤氏少不得同贾珍提及今日之事。贾珍闻言,冷笑道:“你如今有你舅舅撑腰,倒是认真同我过不去了。”
尤氏闻言,也不答言,一壁服侍贾珍洗漱,一壁低眉敛目的说道:“老爷莫气,我也是为了咱们宁府的名声着想。想那位秦姑娘纵有千般好,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便当真是贵人血脉,又能如何?难道贵人还会叫她认祖归宗不成?倘若不能认祖归宗,那她也不是个五品京官儿从养生堂抱回来的弃儿罢了。跟咱们家蓉哥儿且不般配。”
“你——”贾珍被尤氏一席话噎的无话可说。不觉恼怒的将手巾仍在铜盆里,气冲冲的破门而出。
是夜,却是睡在姨娘的房中。其后几日,对尤氏也是冷淡以待。
尤氏对此不以为然。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次日一早贾珍去荣府见了贾母后,贾母却是同意了贾珍聘娶秦氏女为蓉哥儿媳妇的事儿。反帮着贾珍来劝尤氏。
尤氏对此无可奈何。她纵然有心替贾蓉打算,可她身为人、妻人媳,怎么也拗不过相公并家中长辈的意思。只得按照贾珍的吩咐备了聘礼媒人到秦家下聘。
贾蓉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少不得询问尤氏道:“父亲为什么一定要我娶秦家的女儿?”
尤氏闻言,登时没好气儿的翻了翻白眼,开口说道:“你父亲脑子灌水了!”
贾蓉:“……”
宁府既下了聘礼聘金,秦府业已有了回应。贾珍便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随后便寻qíng找门路的托人引荐,只求拜见太子一面。
贾珍虽然才智平庸,远离朝堂,但他身为功勋之后,且又与内宫权相颇有些jiāoqíng。想要面见太子一回,只要打点明白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然而令贾珍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见过太子之后,事qíng却并没有如他预料一般发展。
而太子殿下再送走了贾珍之后,更是第一时间急命陈珪入宫。
☆、第一百一十三章
陈珪入宫之后同太子殿下如何商议对策,外人不得而知。
如今只说宁府向秦家下了聘,两家jiāo换了庚帖八字,择于八月十六日成亲。
尤氏便觉着这个日子有点赶。毕竟如今已是三月中旬。也就是说距离两府成亲之日连半年都不到。
这个时间差对于宁国府嫡长孙来说,实在太过糙率。
然而贾珍一意孤行,秦家也怕夜长梦多。尤氏独木难支,究竟无可奈何了。
目今且不说尤氏如何张罗婚事,只说尤三姐儿的陈园万事俱备,只待开张。而在开张之前,尤三姐儿早已将手中的贤媛笺派发完毕——只除了最后五张紫金贤媛笺。
依照尤三姐儿的打算,是想将这五张贤媛笺全部送给自己认识的皇子皇亲——比如太子妃、六皇子妃、七皇子妃、十二皇子妃等。
只是尤三姐儿乃是一介闺阁女儿,如果单枪匹马开门见山的找上门去,终归太显唐突。如果能有冯氏打着陈夫人的名号相帮,这事qíng就好办多了。
陈珪自然也晓得尤三姐儿的盘算。恰好他因着宁国府那一笔烂账险些得罪了太子妃,还不知该怎么描补回转。如今听了尤三姐儿的请求,不免心下一动,开口笑道:“这可真是瞌睡着就送来个枕头。”
笑过一回,又向三姐儿说道:“我记着你曾说过,想要游说这些贤媛成立一个贤媛集,为的是大家彼此能守望互助,互通有无。既然如此,莫如就让太子妃来担这个名义,你觉着可好?”
尤三姐儿闻弦歌而知雅意,登时笑道:“太子妃身份贵重,贤德淑良,倘若能说服她来负责此事,不独京中诰命女眷们心悦诚服,便是对咱们陈园来说,也有极大的好处。只不知这位太子妃愿不愿意cao心这些琐事罢了。”
陈珪闻言莞尔,因笑道:“你可以准备一下。等过两日我叫你舅母递了拜帖去拜访太子妃。到时候你也跟着就是了。”
尤三姐儿颔首笑应。
陈珪想了想,不免又嘱咐道:“那位太子妃,兴许会因着宁国府的缘故,对咱们陈家有些芥蒂。不过她身份贵重,贤德大度,断然不会为难你们也就是了。”
对于聪明人来说,有些话根本不必说透。尤三姐儿微微一笑,登时说道:“我想也是的。毕竟宁国府是宁国府,陈家是陈家。纵使两家联络有亲,但两家终究不是一家,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姓儿来。太子妃深明大义,自然能明白我们的苦衷。”
陈珪闻言,放心笑道:“你素来言语得当,办事机敏。我相信太子妃娘娘也会喜欢你的。”
尤三姐儿莞尔。又同陈珪商议了些去拜访太子妃的细节,这才告辞家去。至于其后又做了多少手准备,则不足为外人道。
没过几日,舅母冯氏果然派了马车并跟车的四个女人,来接尤三姐儿回陈府。次日再同她一道儿去拜访太子妃。
尤三姐儿见了陈府来人,忙去告诉陈氏。陈氏知道尤三姐儿此番过去,是为了同太子妃商议陈园之事。少不得殷殷嘱咐了好些话,这才放了尤三姐儿离开。
彼时尤二姐儿正在房中做针线,眼见尤三姐儿包袱款款预备离开,少不得满心狐疑。尤三姐儿瞧着尤二姐儿温柔标致的一张俏脸儿,忍不住上前捏了一把,开口说道:“等着我的好消息罢。只要这事儿成了,今后咱们能结jiāo的皇亲贵戚诰命贵女多而且多。到时候大家彼此互通有无,结盟为友,何愁大事不成!”
尤二姐儿看着尤三姐儿意气风发的模样儿,因笑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大的野心。我只想着锦衣玉食,安安稳稳过好日子也还罢了。”
尤三姐儿闻言,嘻嘻的笑道:“想要一辈子锦衣玉食安安稳稳的,再找个不叫你烦心的好夫婿,你这心思其实也不小。恐怕比我的野心还难些个。毕竟我那野心只要我自己个儿多加努力也就够了。你这心思却还得有一位好郎君肯配你才是。你说这是不是很难”
尤二姐儿闻听尤三姐儿的打趣,少不得掩面而笑。一时羞的不行,忙起身推着尤三姐儿道:“好你个贫嘴薄舌的三妹妹。如今也学起旁人来打趣我了。我不同你理论,你快些走罢。”
尤三姐儿嬉笑着被尤二姐儿推出了房门。且带着蓁儿蔚儿两个丫头到了陈家。
冯氏此前虽见过太子妃几面,也不过是筵宴之上点头寒暄几句罢了。究竟不曾私下结jiāo过。一时见了尤三姐儿,少不得长前问长问短,倒比尤三姐儿表现的还紧张些。
尤三姐儿见状,不免笑劝道:“舅母放心罢。舅母可是陈夫人,堂堂二品诰命夫人。何况舅舅简在帝心,深得陛下与太子殿下器重,且又位高权重。太子妃娘娘何等深明大义,必然不会为难舅母。”
不光不会为难,只要太子妃够聪明的话,必定会竭力拉拢冯氏。正如她前几次在筵宴上做的那般。
这些道理冯氏都懂。只是事到临头,少不得紧张罢了。毕竟太子妃身份不同旁人,两人又是私下见面,冯氏总有些患得患失,生怕自己言语有失丢了陈府的人。尤三姐儿见状,只得说道:“舅母放心罢。还有我呢。咱们明儿拜访太子妃娘娘,自然是为了做生意。既是做生意,我少不得同太子妃娘娘讲述这些生意经。到时候只怕舅母嫌弃我言语聒噪,让你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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