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多年终能娶得美娇娘。更是这种dòng房花烛金榜题名的双喜之事,不独胡家众人,就连胡晋中自己个儿也美得冒泡。每日闲在家中只顾着掰手数日子。要么就是找寻各种借口去陈家相约陈桡。
众人眼见胡晋中这么个毛头小子的模样儿,越发好笑。
如今却说因着两家定亲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四月初旬,便有各家各户过来送礼。其中除常来常往的皇子皇亲仕宦卿贵之外,便属江南盐课林如海林家的表礼最为丰厚。
陈珪为官多年,自然知道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的道理。陈、林两家虽然勉qiáng算得上是姻亲,却一直没打过jiāo道。之前年节下的礼尚往来,也不过是维持着同僚亲戚的qíng分罢了。直到上皇退位,新皇登基,并且有意将巡盐御史这一职位由一年一任改为三年一任,或者是五年一任的时候,林家的年节之礼才突然丰厚了起来。
陈珪知道林家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果然林如海稍后送节礼时附上了几分书信。先是正常的寒暄热络。直到两人用书信往来了几回,林如海才话锋一转,提及想要回京之事。
陈珪也知道江南盐道是一个烂摊子。如今圣人有意整顿吏治,江南盐道虽然是个肥缺儿,却更是个烫手的山芋。林如海是个聪明人,所以在察觉到朝廷的动向后急于脱身。然荣宁二府早已因着秦可卿一事被圣人嫌弃,此事虽不能宣诸于口,但长安城中有头有脸消息灵通的人家无有不知。
王子腾也因着当年薛家之事被圣人官降三级,此刻自顾不暇,也没工夫理会林如海的事qíng。
林如海虽然有同僚好友,但若论及简在帝心,谁也比不上陈珪。所以林如海索xing将希望全放在陈珪的身上。希望对陈珪晓之以qíng动之以利,最终由陈珪在圣人面前替他斡旋。这样的把握才是最大的。
陈珪原本不打算掺和江南官场那一摊烂事的。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三皇子为了给当今添堵算计到他的头上。倘若他不能礼尚往来,一则不是尽忠的道理,二则自己憋气委屈发不出来,三则也叫满朝同僚小看不是?
于是陈珪三思而后,便拿着林如海的书信入了宫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陈珪既入了宫中,不知同圣人商议了什么,暂且不表。
只说十五日的大朝会上,因内阁大学士曹大人告老还乡,内阁空出缺来,圣人便命朝中大臣推举显德有才至人继任大学士的位置。最后经由吏部推举,便以巡盐御史林如海才gān优长,连年考核皆为上上之故,擢升其为内阁大学士,即日赴京到任。
林如今既升官入京,江南盐课的肥缺便又空了出来。朝中各方势力知道圣人有意改、革巡盐御史任期一事,知道此时便是cha入江南官场的好时机。自然各不相让。
最终圣人听取了朝中重臣的意见,钦点了御史台的孙文昭继任巡盐御史。
这个孙文昭乃是永嘉三十二年的进士。本是内阁首辅章怀玉的门生。表面上是太上皇一脉的人,现如今效忠陛下,实则却跟三皇子一脉走的很近。他的一个娘舅家妹子,现如今就是三皇子的爱妾。
如今圣人点了孙文昭继任巡盐御史,在不知就里的人眼中,便是圣人虽继位登基,但并无同太上皇争锋的意思。可若是知qíng人眼中,只怕就要各自盘算开来。至少在圣人和陈珪看来,听到这一则旨意,三皇子必定能笑出声来。
不过现下笑的开心,并不代表以后也能笑得开心。毕竟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
不过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如今只说林如海在江南得了旨意,便知道是陈珪在圣人跟前儿求了qíng。登时喜得无可不可。他在盐课上呆了这些年,自然知道这里头的水深得很。旁的暂且不说,只说历年积攒下来的亏空一项,倘使朝廷认真追究,就够人喝一壶的。
林如海素xing机敏,才gān优长,他既觉察出圣人有查清吏治的心思,便知道圣人绝不会放过盐课这一块。因此他急于抽身,竟在孙文昭还没上任之前,就做好了jiāo接的准备。甚至连祖宅并一应族人奴仆都打点好了,又命人先上京收拾房屋,只待孙文昭到任之后,桩桩件件jiāo接妥当,立刻带着家中大小赶赴京城。
一路舟车劳顿,林如海并阖家大小抵达京都的时候,已是八月中旬。还有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因林如海此次上京之为了赴任内阁大学士,因此林家的世jiāo故旧以及林如海的同窗同僚分别治了酒席给林如海接风洗尘。其中尤以贾家为最,只在林家的船只刚刚靠岸的时候,贾母便打发了贾琏和贾宝玉带着家下仆人并拉行李的车马亲自来接。
按照贾母的意思,是怕林如海多年不曾进京,林家祖宅多年无人居住,难免空旷寥落。不妨先在荣国府小住几日,待林家收拾妥当,再搬回去不迟。
林如海见状,少不得感谢荣国府的盛qíng。不过他早已吩咐林家老仆提早进京收拾房舍,这会子当然也婉拒了荣国府的好意,又有林家老管家闻得主人到京的消息,自然带了人来接主子。贾琏见林家果然思虑得当,倒也不好多说。
林如海思及他同贾母的约定,少不得认真观察了宝玉,且又考校了一回学问。宝玉素昔厌恶读书,专在内帏厮混,如今长到十二三岁上,却不曾有一天认真上学。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哪里能经得住林如海这个探花老爷的考校。撑不上三五句话的工夫,宝玉便露出腹内糙莽的端倪来。
林如海见状,心下便有些不喜。然他在官场上沉浮的久了,城府自然是有的。虽然不喜宝玉,面儿上倒也不至于显露出来。至多便是不再考校宝玉的学问,转而向贾琏问起贾母安好,大内兄、二内兄安好云云。
贾琏也是个不喜读书的脾气。但是他这些年帮着二房管家,这些外场上的事qíng倒还应付得来。两个人一来一往的说了些话,便到了长安城外的十里亭。
早有林如海的世jiāo同僚在十里亭内治了酒,给林如海接风。
林如海盛qíng难却,少不得同贾琏告了辞,因又提及安顿好后便到荣国府给贾母请安。贾琏无法,只得笑应。贾宝玉更是巴不得就走。
两方人马分道扬镳,林如海在十里亭内同诸位同僚吃了几杯薄酒,便又齐齐转战长安城内的大酒楼。这一顿接风宴直到晚间方才尽兴。
次日一早,林如海梳洗过后,先到吏部续了职,得知三日后即刻面圣回话,少不得又同吏部的同僚寒暄一回。
至家去后,便预备了丰厚表礼到陈家拜访以及当面道谢。陈珪与林如海虽然神jiāo已久,但见面却是初次。相互厮见后,林如海少不得提及陈珪在圣人面前替他美言之事,话里话外十分感激陈珪的仗义相助,言辞之中亦多有歌功颂德之意。
陈珪在朝中便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物。此刻有意同林如海jiāo好,两人自然谈的十分投契。以至于不知不觉便到了午饭时分,陈珪便邀林如海一道用膳。且吃过了一回茶,林如海方才意犹未尽的告了辞。
从陈家出来以后,林如海又命人预备了表礼去拜访荣国府。
荣国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林姑爷这次回京,却是为了继任内阁大学士的。眼见林家如此权贵,自然要好生巴结奉承一番。至于如何热忱款待,不过是家宴小事,倒也无需多说。
既然到了荣国府,林如海少不得要见一见女儿。贾母当然也不会拦着林如海同黛玉叙一叙父女之qíng。且命鸳鸯引着林如海到了林黛玉的闺房。
多年不见,父女两个自然要好好叙一叙别后离qíng。然而话还没说几句,宝玉便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拉着黛玉的手儿要玩九连环。还同黛玉房中的丫鬟动手动脚的调笑起来。
林如海不曾想宝玉如此年纪,竟然闯女儿至闺阁如入无人之地。而门口站着的丫鬟婆子也不知道拦一拦。因想到礼教大防世俗森严,林如海登时青了脸色。
只是碍于初次登门,林如海倒也不好发作。只得冷冷的看了宝玉一眼。
宝玉被看的心下一突,登时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黛玉。
黛玉同宝玉从小儿一处长大,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当真是言和意顺,两小无猜。眼见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黛玉忍不住就是一笑,纤纤玉手在脸上刮了刮,这才同林如海说笑着替宝玉回转起来。
林如海冷眼看着女儿同宝玉的亲密行止,登时也没了同女儿闲聊的心思。恰好贾母打发人来请林如海、黛玉、宝玉过去吃饭。便也将这些事儿岔过去了。然林如海打量贾母房中的丫鬟同自己女儿说话时的言行举止,越发觉出自己女儿在荣国府的待遇并不如自己想象的一般。
待晚间家去后,林如海再也忍不住心中猜疑和怒火,且命林黛玉贴身丫鬟雪雁的老子娘以想念女儿为由,将雪雁从荣国府接了回来。
林如海便向雪雁一一问了林黛玉在荣府的旧事,待听到黛玉戴孝入京,荣府上上下下却穿金戴银谈笑风生毫不避讳,林如海便十分愠怒。他与贾敏少年结发,虽然夫妻缘浅,但却是举案齐眉,从没红过脸儿的。如今闻听荣府上下如此怠慢贾敏的孝期,林如海焉能满意。
其后又从雪雁口中得知宝玉摔玉,王夫人对黛玉不满,入府第一日便说了些有的没的敲打黛玉,以及王夫人将薛姨妈母女接入京中,意yù促成金玉良缘之事,荣府下人多赞宝钗而鄙薄黛玉之事,桩桩件件触目惊心,听的林如海登时勃然大怒。忍不住拍案斥道:“好大的脸面,他们竟然敢把我的女儿同一介商户贱女相提并论!”
怒过之后,林如海不免又问及宝玉为什么能随意出入黛玉的闺房,雪雁便又提了林黛玉刚入京中,荣国府没有安排房舍,只命林黛玉在贾母房中的碧纱橱住,宝玉住在外头。其后两人习惯了同坐同卧,也无人阻止之事。
林如海当日只黛玉进京,一则是贾敏辞世,黛玉无人教养,且江南官场上的事儿叫他分心无暇,不得不将女儿送到荣府以求自保。之所以让黛玉只带着王嬷嬷和雪雁两个人,也是怕林家的人去的多了,教荣国府不喜。却没想到一时大意耽误了自己的女儿。竟叫荣国府如此轻慢自家女儿。因又想到贾宝玉虽然是贾母的心头ròu,但论及身份,也不过是二房的幼子,并无煊赫家世,且为人又不上进,自己愿意将女儿许配给这么个纨绔子弟,荣国府便该感恩戴德烧高香才是。如今竟然敢做出首尾两端,脚踩两船之事。竟还想以商户之女压过自己的女儿……
林如海越想越气,先是怒斥雪雁王嬷嬷不能敬忠职守,其后又恨贾家欺人太甚。
事已至此,林如海再也没了同贾家联姻的心思。他不可不信自己一个堂堂的内阁大学士,还不能给女儿找个四角俱全的夫婿。那贾家二房既然不想娶他们黛玉,那也不必娶了。不是觉着商户好么。那就跟商户联姻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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