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事qíng进展的无比顺利的时候,久居深宫没有消息的上皇终于在前朝死忠大臣们的努力下得到了风云变幻的消息。大惊失色的qíng况下上皇发动了身边的暗卫彻查朝廷这半年的举措,待得知徒臻如此大手笔的动作竟然瞒了自己足足半年的qíng况下,上皇的脸色,终于变了。
于此同时,徒臻铁青着脸面端坐在乾清宫的龙椅之上,前面地砖上跪着粘杆处的首席负责人林墨之。他一脸愧疚的看着徒臻说道:“启奏陛下,西宁郡王、镇国公、齐国公、修国公等六人避过粘杆处的眼线直接勾结上了锦衣卫的人,越过我们安排在宫中的紧密监察将前朝的动静透露给了上皇。现如今上皇正指派着锦衣卫的人在京中四处游走哨探,我等害怕与锦衣卫的人正面对上,因此不敢多加阻拦。不过已经将bào露的锦衣卫众人全部监视起来,接下来该如何动作,请圣上示下。”
徒臻并未理会林墨之的禀奏,反而铁青着脸面问向林墨之道:“你生xing谨慎,做事细致,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林墨之脸色一黯。他最近被忠顺亲王缠磨的头重脚轻,也没有多余的jīng力去监管粘杆处的运作。本想着大局已定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谁知道就因为他的一时疏忽,竟然出了这样的纰漏。若是真的因此牵连到了圣上的大计,他万死难赎。
对于林墨之和忠顺亲王的纠缠,徒臻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瞧见林墨之默然惭愧的模样,便晓得只有qíng之一字才能迷惑住向来清冷淡然的林墨之。身为他手底下最受重用的臣子,又因为薛蟠在当中的牵制,徒臻对于林墨之的感qíng还是有三分真挚的。
瞧见他现下愧对难当的模样,徒臻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追究林墨之的失职,反而旁观者清的提点道:“朕虽然讨厌徒徵这个人,不过徒徵从七、八年前便风雨不动的下江南寻人的消息朕也听说过的。他对你的心意我暂且不评论。不过你手上掌握着粘杆处这样尖锐的利器,在不耽搁正事的前提下朕也不反对你公器私用一番。徒徵对你究竟是qíng深意重,还是逢场作戏。你只要稍加查探便可明知。”
林墨之脸色稍微动容,抿了抿嘴默然不语。
徒臻又道:“以徒徵私底下所做的事qíng,朕杀他百次也不为过。之所以容忍他至今,一则时候未到,朕不会如何动他。二则……你自己舍得吗?”
林墨之掩藏在宽大秀袍中的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修剪的整齐的指甲在掌心处印出一道道月牙的红色印记,鲜红的血液顺着指fèng流了出来,落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之上。林墨之仿佛没了感觉一般,怔怔的站着。
“历来天家无亲qíng。骨ròu相争,父子相残的悲剧总是时不时的粉墨登场。改朝换代的新气象背后总是jiāo织着鲜血和尸骸。朕已然坐到了这个位子,为了保命不得不继续下去。不过你不同,你跟随朕这么多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你和蟠儿关系莫逆,朕相信即便是他也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徒臻说着,身子稍稍放松摆出了一个稍微惬意的弧度,冲着林墨之轻声叹道。
“朕希望不论你做出何种决定,今后都不要后悔。”
林墨之抬头看了徒臻一眼,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极致淡然缱绻的笑容,冲着徒臻轻声谢道:“圣上苦心孤诣,微臣惶恐。只是有些事qíng,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徒臻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当日的惨剧,虽然是他下的命令。不过各种缘由,他未必清楚。于朕而言,忠顺即便是死上千万次也难以赎罪。不过以你而看,恐怕也未必希望他死。如若不然,你今日便不会因了他而失魂落魄,犯下如此错误。”
林墨之立刻躬身跪拜,口中说道:“此事具败在微臣一人,微臣万死难以赎罪,请圣上降罪。”
徒臻淡笑着摇了摇头,冲着林墨之笑道:“正说着他万死难以赎罪,你便也‘万死难以赎罪’。还说心中无他,难不成真的弄死了他,你还要殉qíng不成?”
林墨之被徒臻调笑的一时哑然无话。
徒臻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道:“行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总要有迎面对上的一天,现下也不过是提前了少许日子罢了。大局已定,他即便是再不甘心,能奈我何。”
林墨之知道徒臻这话大半都是为了安慰他。毕竟以徒臻的心xing,凡事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是绝对不会bào露的。如今虽然事成十之□,但若没有林墨之的这番纰漏,想来上皇即便致死也不会知道这些事qíng的。
虽说现下没有大碍,但只怕上皇不管不顾的撕破脸来,于圣上清名有损。
徒臻看着林墨之依旧愧对不已的模样,摇了摇头轻笑道:“若是真的想要赎罪,便将你自己的事qíng理顺了便好。长命百岁的活着,朕不希望你有什么不测,如若惹得蟠儿伤心,你才是真的万死难赎了。”
林墨之身形一矮,再次叩拜道:“微臣领命。”
恰在此时,外头守着的戴权进来通报,道:“乾坤宫太监总管李德裕求见圣上,说上皇有旨,请圣上乾坤宫觐见。”
徒臻正襟危坐,唇边露出一抹惬意的笑容道:“正主来了。”
114
114、皇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耗资几百万两白银打造的乾坤宫依旧如早先那边的奢华亮丽。七月流火,午后的盛日骄阳将过剩的光芒映照在这炫彩辉煌的古建筑物上,明huáng色的琉璃瓦片反she出一道道五彩的光晕。映衬着这座宫殿越发的金碧辉煌。
然则金玉堆砌,膏脂添余的多了,便渐渐少了上位者应该存有的巍峨肃穆。因此这乾坤宫虽然jīng致奢靡,处处舒适,每到晚间又莺歌燕舞,灯火通明。到底也失却了乾清宫的那一份浑厚沉重,渐渐显出一丝浮夸的气息来。
徒臻一身jīng致繁复的龙袍加身,头上冕冠垂下十二道旒。在日光的折she下散发出七彩的光晕,越发模糊了他日渐jīng致威严的面容。
他这是第一次穿着龙袍进入乾坤宫。
负着双手信步走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之上,面前的冕旒顺着身形的移动轻轻摇晃,珠子相撞之间发出轻微的细碎的声响。
年迈的父皇正襟危坐在大殿之前的龙椅上,看着缓步行来的少年帝王,神qíng一阵恍惚。
行至上皇十步之遥,李德裕悄悄上前拦住了静默前行的徒臻,轻声说道:“圣上该给老圣人见礼了。”
徒臻默然,沉和温润的视线透过轻轻晃动的冕旒牢牢盯在李德裕的脸上。李德裕眨了眨眼,恭顺的退了半步,试图将脸上灼热的感觉退却。低下的头颅牢牢看着地面,恍惚间依然可见徒臻虽然平静却高华肃穆的视线。
徒臻只是稍稍停滞了几息,便继续抬步走向前。消瘦的身影从前看上去是那么的残弱单薄,可今日他穿着龙袍前来的时候,众人才恍然发现,曾几何时,这位年少的,单纯的皇子已经长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他的手段甚至瞒过了终日流连欢愉却从未忘记过独揽大权的老皇帝。
他用四年的时光,四年的隐忍,四年的不动声色,四年的示敌以弱麻痹了英明许久的老圣人。于是一夕间风云变色,江山易主。退下的,终将消失在人前。而上位的,也终于脱离了所有的制肘,开始踌躇满志的计划着属于自己的新篇章。
上皇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距离自己三步之遥主动停下来的徒臻,莫名的感叹道:“臻儿长大了。”
徒臻细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周身皇皇者华的气质霎时间消弭无踪,只留下一个濡慕长辈的青年冲着他老迈的父亲说道:“臻儿知道父皇疼爱臻儿,总是舍不得臻儿长大。然而岁月变迁,时光荏苒,臻儿终究是要长大的。”
上皇闻言,有些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重复着徒臻的话道:“是啊,自古天家无少年。身处这个位置,终究是要长大的——能有机会长大,总比永远也长不大的好。”
徒臻恍若未觉的打量着上首端坐的上皇。虽然竭力掩饰着眉宇间的疲惫和倦怠,可束冠之外微微露出的两鬓斑白依旧bào露了这位老圣人最不肯承认的一件事qíng。
于是徒臻歪了歪脑袋,用一种莫名怜惜甚至透露着些许怜悯意味的嗓音叹道:“臻儿长大了,可是父皇却老了。”
淡淡的一句话,嗓音轻柔,音色纯澈,却仿若三九严冬chuī来的冷风一般,冻僵了故作雍容的上皇。
于是上皇首次撇开了慈爱宽厚的外衣,目光变得有些森然冷漠的看着徒臻,莫名坚持的说道:“父皇不会老,父皇永远都不会老。”
“是人都会老的。”徒臻不以为然的轻笑道:“父皇早就老了,只是您的周围没有人敢将实话说出口。因此父皇才会自欺欺人的以为,父皇永远都不会变老。”
顿了顿,徒臻随意挥了挥手。上皇便惊恐的看见乾坤宫前殿内占班的宫女太监们仿佛流水一般的退出了大殿,就连最为亲信的李德裕也迟疑了片刻,微微叹息着,佝偻着退了出去。霎时间,偌大的乾坤宫内只剩下了自己与徒臻两个。
看着神色惊魂不定的上皇,徒臻又轻飘飘的笑道:“虽然不忍心,可是却不得不告诉父皇的是,自从您深信不疑的认为太子哥哥真的会起兵bī宫那一天开始,您便真的老了。是权利迷惑了您的双眼,您的心智,是高高在上的龙椅苍老了您原本还存有良知的内心。”
上皇淡然高深的面容终于变色,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徒臻问道:“你在说什么?”
“太子哥哥英明睿智,慈孝仁爱。虽然被小人蛊惑曾经出手伤害过臻儿,可他却是父皇唯一亲手教导甚至留在身边疼惜宠爱的人。他是如此的仰慕爱戴着父皇,您真的以为他会为了那把冷冰冰的椅子做出伤害您的事qíng吗?”徒臻轻笑着,随意坐到了上皇龙椅旁边的扶手上。一手把玩着扶手两旁的龙头雕刻,一手拢住上皇些微有些佝偻的肩膀,开口道。
“你——”上皇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回想到十年前还是青年的徒赢身着明huáng色太子冕服,手持利剑,鲜血满身,一脸绝望的冲着自己呐喊质问为什么不肯相信他,为什么会为了那把冷冰冰的破椅子怀疑他放弃他的场景。只觉得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如cháo水般涌遍了全身。
那是他唯一承认的儿子,与其他的皇子不同,这个从小失去了母亲的儿子从襁褓中被他带着养大,他教他该如何写字,如何读书,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他和他一个桌吃饭,一个chuáng睡觉,甚至亲手给他洗澡,帮他换过了尿布。他将作为一个父亲还有一个帝王能够给他的疼宠爱惜毫无保留的送给了他。可是这些却还不够,他那么宠爱那么关照的儿子,终于一点点的长大了。英明睿智,玉树临风。仁爱宽厚,朝野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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