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之章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欣慰的笑意。
他最欣赏儿子的一点并不是儿子的花样多,挣钱的手段多。而是他有充分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做不到什么。并且非常善于运用身边人的长处帮助自己达成目的。所谓知人善用……虽然薛蟠现在还懵懂没有什么心思,可就是这一个优点和习惯,就可以让他将来在真正做事的时候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毕竟一人之力微薄,可群策之效历来都比一个人要qiáng得多。
这厢薛蟠可不知道薛之章心中如何作想,低着脑袋思索了半天之后,眼前一亮,突然开口说道:“我们可以用密押防假。”
薛之章挑了挑眉,饶有兴味的问道:“什么是密押防假?”
所谓密押防假,乃是山西晋商在成立票号发行汇票之后为了保证安全可靠,万无一失,防止有人伪造假冒所采取的一种策略。其形式异常复杂多变,薛蟠回忆着以前看过的各种小说和电视剧,磕磕巴巴的解释了半晌,将书写、密押、夹印的步骤一一阐述出来。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薛蟠的叙述颠三倒四,间或夹杂着一些后世银、行当中的策略,一堆手续繁杂且从未听过的名词让薛之章听得有些头疼,因此问的东西就比较多,渐渐的就连薛蟠都穷于应对了。
“……不行啊,我都说不明白了。”口gān舌燥的说了半晌,薛蟠忍不住的喝了一大口凉茶,然后愁眉苦脸的看着薛之章。
薛之章也异常疲乏的揉了揉眉间,他今日接受的信息有些庞杂,一时间也有些消化不了,需要寻个时间细细琢磨一番。
回头看着薛蟠萎靡困顿的模样,薛之章心中起了一丝不忍,摩挲着薛蟠的脑袋说道:“太晚了,你先睡吧!”
“可是——”
“圣上虽说让你立即着手进行此事,可也没说让你废寝忘食连觉都不睡了。只不过是怕你小孩子心xing,贪玩儿忘了圣上的嘱托罢了。”薛之章拍了拍薛蟠的肩膀,柔声劝道:“你现在困的脑袋都成了一团浆糊了,好好睡一觉,兴许明天脑袋清醒了,那事qíng就容易多了。”
薛蟠听了薛之章的话,点头赞同,又因为着实困顿的不行,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眼眉饧涩,跌跌撞撞的进里屋睡觉去了。
在书房外头守着的大丫头红袖和添香立刻搀住薛蟠的身子宽衣洗漱,当一切完毕的时候,薛蟠已经歪着脑袋靠在chuáng边睡着了。红袖、添香见状,眼含怜惜的对视一眼,这才蹑手蹑脚的服侍薛蟠躺下,又盖上被子,放下帐子,熄了烛火,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翌日,薛蟠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头疼,不由呻吟的叫出声来。在外头守着的红袖听见,立刻上前挂起了帐子,柔声问道:“大爷可是醒来了?”
薛蟠闭着眼睛蹭了蹭枕头,含含糊糊的说道:“没起,没起……”
红袖眼中含笑,侧身坐在chuáng边拉下薛蟠捂在脑袋上的锦被,开口劝道:“都快午时了,大爷还是先起身洗漱吃过了早饭之后再睡也好。”
“不吃,不吃。”薛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臂,又将被子提了起来。整个过程都没睁眼。
红袖见状,只得再次将锦被拉下来,露出薛蟠的脑袋。“不要捂着睡觉,对身子不好。”
顿了顿,又道:“今儿早上有大爷最爱吃的豆浆和油条,大爷起来吃一口吧!”
薛蟠眼皮子颤了颤,没有出声。
红袖瞧见有门儿,立刻报菜名儿的劝道:“还有大爷最爱吃的枣糕,黑芝麻糊,桂圆莲子八宝粥,厨房孙二媳妇胭脂的清慡小huáng瓜,红油八宝菜……都是厨房得知大爷这两天辛苦特地做出来的,大爷真的不想吃一口吗?”
薛蟠撇了撇嘴,低声吩咐道:“洗漱更衣。”
红袖眼含笑意的满口应了,立刻吩咐小丫头子们端水进来,又起身配出大爷今天要穿的行头来,这才转身冲着还在chuáng上赖着不起的薛蟠叫道:“大爷,都准备好了,快些起来吧!”
薛蟠闻言,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在红袖的搀扶下下了地,闭着眼睛让红袖给洗漱宽衣后,直到吃过早饭,这才算是有了些jīng神。
睁眼看着窗外一片大亮,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红袖看了看落地大钟,轻声回道:“正午时了。”
又没给父母请安。
薛蟠皱着眉头搔了搔脑袋,起身往正房走去。
京中的薛家大宅的风景虽然和金陵的老宅大相径庭,可是主人家所住的屋舍名字都是一样的。比如他自己住的是温柔乡,薛之章夫妇住的依旧是瑞荣堂,而宝钗住的自然也就是梧桐苑了。
一应衣食住行和在金陵都没什么变化,只不过薛蟠在到了京城之后,因为总有事qíng的缘故,几乎没给薛氏夫妇请过安了。之前是在荣国府客居也就罢了,如今都已经搬了出来,且薛之章也上京了,再懒散下去就不好了。
所以即便是到了太阳晒屁股的时段,薛蟠也毫无心理障碍的去瑞荣堂给父母晨省——毕竟在他心中,越是自家人,形式什么的都不重要,心意到了才是正理。
而那厢刚吃过了午饭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的薛氏夫妇听到下人禀报说薛蟠来请安了,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相视一笑。没有任何芥蒂的就让薛蟠进来。薛之章仔细打量了一下薛蟠的神色,瞧见他面色有些苍白,心疼的皱了皱眉。
薛夫人更是夸张的搂过薛蟠心肝儿ròu的一阵乱叫。“我的儿啊,妈听说你昨儿一夜都没怎么睡过,这可怎么得了啊,身子会熬坏的。”
薛蟠扯嘴笑道:“哪有那么娇贵了,况且今儿睡到这时才起,早就把昨儿晚上的觉补出来了。不然也不会耽搁了给父母请安。”
薛之章皱眉说道:“晚上不睡熬的是心血,这时你白日里怎么睡也补不回来的。稍后我让厨房给你炖一碗燕窝,你务必喝了。”
薛夫人也接口说道:“是啊,是啊。我儿这么辛苦,早上不起来给我们请安也是正常的。你若是那个时候来了叫我瞧见,我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到时候连饭都吃不下去,那才是你的不孝呢!”
薛蟠闻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薛之章吩咐他坐下,又仔细问了半晌诸如头疼不疼,绝不觉得恶心难受之类的话,这才指着丫鬟端过来的燕窝说道:“快些喝掉这碗燕窝,也好让你老子我安心。”
薛蟠笑嘻嘻的应了,三口两口喝过燕窝之后,薛之章这才问道:“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要了。”薛蟠摇头说道:“睡的多了头疼。我下午想出门去找林墨之。”
他是昨儿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想起来的,林墨之上辈子是金融专业的,想来对于银、行之类的东西也是了解的吧。
薛之章点了点头,又闲话了几句,这才让薛蟠出来。
这功夫已经是快未时了,和往日的素净不同,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都是出来采办年货的仆人小厮们。招财见状,笑着说道:“还没到年下,福源馆的糕点、gān果之类都卖的差不多了。现如今师傅们天天赶工,那也是供不应求呢!好些王府侯府的都只是定下了单子,只等着过年之前让福源馆的给送上门。倒也不像前两年那般自家做了。”
“那是自然。咱们福源馆的gān果点心大都是jīng细制作的,选料也都是上乘,做得也比旁人家好吃。那些个侯府王府习惯了好东西,又怎么可能再费时费力的做些次等的呢!”进宝一脸得意的说道。
说着,还神秘兮兮的凑到薛蟠跟前轻声说道:“我听福源馆的田管事说,南安王府昨儿个也在福源馆下了订单呢!”
薛蟠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不过想到南安郡王的举动,一时间倒也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说说笑笑间就到了荣国府。守门儿的小子们点头哈腰的将薛蟠让进了府中。按照礼数,薛蟠先是去外院儿书房见了贾赦贾政两个,又去内院儿上房见了老太太,这才转身去了东北院儿找林墨之。难得的是贾宝玉也在。瞧见薛蟠的身影,兴奋的拉着薛蟠说道:“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
“也就三四天的时间。”薛蟠摇头笑道。
贾宝玉不以为然的反驳:“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总想着和你相处,哪怕一日不见,也如隔三秋呢!”
果然是习惯了说甜言蜜语的人,瞧这话说的。
薛蟠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就瞧见一脸铁青的林墨之。
“说话还是这么轻薄,这两日白教你了。”
贾宝玉瑟缩的躲在薛蟠的身后,谄媚笑道:“这不是见了熟人,一时间忘了吗?”
薛蟠倒是一脸惊奇的问道:“你教他什么了?”
“过两日有个诗会想带着宝玉过去,这两天正给他培训呢!”林墨之面无表qíng的说道。
薛蟠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林墨之的冷清冷xing他是知道的,从上辈子始就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儿。除了自家人,从没见他把谁的事儿放在心上,竟然肯教贾宝玉东西?
而贾宝玉这个糊里糊涂,浑浑噩噩,“宁死不屈”的纨绔高粱,竟然也肯违着心xing学习?
都够奇怪的了。
贾宝玉见状,立刻解释道:“我喜欢薛大哥哥的人品,何况吟诗作赋也是雅兴,薛大哥哥不嫌弃我这个庸俗之人,肯给我介绍他们那些风雅之流,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识好歹呢?”
薛蟠一脸狐疑的看向林墨之。
“要领他去太白诗会。”林墨之木然说道。他也是有感于上次南安太妃来找茬时候贾宝玉的通风报信。虽然事qíng不大,但也看得出贾宝玉的纯良心xing。何况他和薛蟠的关系很好,林墨之也愿意卖这个人qíng。
薛蟠恍然大悟,回头冲着贾宝玉说道:“太白诗会可不是闲杂人等能去的,你和林墨之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说话唐突了别人。”
贾宝玉立刻兴奋的点了点头。
所谓太白诗会,是一个和后世的九。三学、社差不多的组、织。里头的人都是不想入朝为官的闲散人员。有的jīng于诗词歌赋,有的jīng于诸子百家,有的jīng于奇yín巧技,都属于各行各业的jīng英人士。用后世的话说,那都是高科技、高技术。高学历人才。入社的条件十分苛刻,除了要求申请人要jīng通一门学术之外,最重要的一条是不允许入朝为官,若是谁想为官的话就必须退社。现如今太白诗会的会长就是庄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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