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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乾坤宫出来之后,已经将近晌午。按照规矩该是宴请群臣了。于是众人又挪步回了乾清宫前殿。里头已经布置妥当了,所有王公亲贵按照品级分别坐下。有身段袅娜的宫女们端着果品菜肴穿梭在大殿中,因为天气寒冷,路途遥远的缘故,到了桌子上的时候已经很凉了。薛蟠嘟着嘴巴戳了戳筷子,有些不太满意。
前面有宫中的舞娘跳舞,衣袂飘飘,身段妖娆,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婉转风流,妩媚多娇。相熟的大臣们三三两两的jiāo头接耳,时不时的举杯奉承几句,前头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话,上皇朗声大笑,双掌合击,十分痛快的样子。
“你小子还像小时候那么促狭。上了一次战场竟然一点儿也没变。”上皇摇了摇头,持起案上酒樽一饮而尽。
下首忠纯亲王满不在乎的笑道:“不过是一等子不沐礼教的蛮夷罢了,何至于让儿臣改了xing子呢!”
上皇闻言,老怀大慰。“是朕的儿子,不枉朕对你一片厚望。”
又问道:“年节下的,那些个蛮夷是如何安置的。”
下首鸿胪寺卿立刻起身说道:“启禀上皇,按照上皇的吩咐,那些个蛮夷……”
薛蟠冷眼观望,上皇身旁的徒臻一脸得体的笑容,雍容淡雅,眼眸中毫不掩饰的崇拜钦佩看向上皇。满殿的文武大臣十有五六都在忙着如何在上皇面前露头露脸,下首王公亲贵似笑非笑的看着,时不时jiāo头接耳一番。看向徒臻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副壁画一般。
薛蟠蹙了蹙眉头,有些难受的放下筷箸。趁着众人都没有注意他,悄悄的起身从后头溜出了殿外。一阵夜风夹杂着清雪刮过来,chuī撒了身上的燥热。薛蟠轻声叹了一口气,顺着脚下的汉白玉石板慢慢往前走着。夜幕低垂,一轮明月倒挂在空中,银辉遍洒。身后是一片喧嚣,面前却是一面寂静。
薛蟠双手抱胸,信步转到后殿。是一片傲雪迎霜的红梅。枝杈嶙峋,殷红如血。趁着皑皑白雪有种清冷的幽然。恍惚间回到了金陵的祖宅。记起自己第一次遇见徒臻的时候也曾在梅林有一番对话。只是……
薛蟠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不是滋味的轻叹一声。
天家无父子,皇室无qíng意。只不知道这看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景能维持到哪天罢了。
一阵夜风拂过,夹杂着梅花特有的冷冷幽香,还有细碎的清雪扑在脸上,身上。薛蟠默默站了一会儿,刚要移步返回大殿,陡然听到身侧传来一阵极细的,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薛蟠心下一紧,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半晌,没有动静,薛蟠心下一松,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浅笑着摇了摇头,刚刚抬步,就听到那声音又传了出来。
那是一种压抑的,悲伤的,轻轻的哭泣声,如果不仔细的话根本不会发觉。可是在这万籁俱寂的梅林子中就有一种诡异的yīn森。薛蟠想来胆子比较小,吞了吞口水,试探的问道:“谁在那儿?”
声音陡然消失。周围又是一片静默。薛蟠反而松了一口气。既然有反应的话,就应该不是鬼怪之类……
于是薛蟠移动脚步顺着那声响传来的方向走去。不过几十步,果然在一架山石后面发现了一片宝蓝色的衣角。上好的蜀锦在皑皑白雪,皓月清辉的映照下十分显眼。薛蟠下意识的勾了勾嘴角,站在三丈之外,开口说道:“你是谁?”
这个颜色料子的,想来不是什么小宫女太监之类的。只是在这深宫大内,尤其是这么喜庆的日子里跑到这里来哭……
薛蟠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起了好奇之心。
那人闻言,并不应声,反而往石壁后面缩了缩。薛蟠好笑的扬声说道:“我瞧见你了。你若不出来的话我就过去了。”
片刻功夫,从石壁后面慢慢的走出一个七八岁大的孩童来。眉目jīng致,粉雕玉琢,竟然和徒臻有六七分想象。薛蟠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反而有些迟疑起来。
并不确定这人是徒臻的兄弟还是子嗣。
那孩子抬头看了薛蟠一眼,冷然问道:“你是谁?”
那气质神韵竟然有三分像是徒臻。
薛蟠试探的问道:“你是……大皇子?”
那孩子傲然说道:“既然知道是本皇子,还不拜见。”
原来这人,恰是徒臻大皇子徒暄。
薛蟠脸色一黑,摸了摸鼻子,只好上前拜礼道:“微臣薛蟠,见过大皇子。”
徒暄眼中闪过一抹好奇,开口问道:“你就是薛蟠?”
薛蟠有些诧异,开口问道:“殿下听说过我的名字?”
徒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说道:“这四九城内,有几个没听过小侯爷的大名。”
薛蟠一时闹不清徒暄是什么意思。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的问道:“殿下不在乾清宫里热闹,怎么出来了呢?”
徒暄反问,“你又为什么出来了?”
薛蟠一时语噎,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半晌,徒暄不知道什么缘由的开口说道:“我只是……有点想我的母亲了。”
薛蟠诧异的扬了扬眉。
徒暄见状,开口说道:“我的母亲梅才人……生我的时候就殁了。今日是她的忌日。”
薛蟠霎时间觉得有些不自在,诺诺的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徒暄淡然一笑,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你又是出来做什么的?”
“殿内太热了,我就出来走走。这功夫正要回去呢!”薛蟠眼睛都不眨的瞎掰道。
那徒暄勾了勾嘴角,突然开口说道:“小侯爷如果没事的话,可否陪本皇子走走。”
“啊?”薛蟠下意识问了一嘴,看到徒暄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只得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道:“那就走呗!”
于是两个人踩着积雪在梅林子中逛了起来。半晌,徒暄也不说话。只顾低着头往前走,神色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孤寂。薛蟠瞧他的样子可怜,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要不……我给殿下讲两个笑话吧!”
那徒暄低声说道:“请讲。”
“说有一位大臣有要事面见圣上,可是跪拜之后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于是圣上就对那大臣说,既然如此爱卿就起来说话吧,毕竟‘跪人’多忘事嘛!”
“一个人问另一个说:你知道古人头悬梁的原因吗?另一个人答道:大概是为了不让刘海挡住眼睛吧!另一人沮丧的说,那我为了悬梁一次还要特意留刘海吗?另一个人笑道:不用了,我直接赐你一条白绫就是……”
两人慢慢说着话,徒暄满腔抑郁和失落终于渐渐排遣了。抬头瞧着一脸认真的想着各种笑话的薛蟠,心中有一丝感动。面上却故作不屑的说道:“坊间传言小侯爷天纵奇才,眼珠子一转就是金山银海……如今看来,怎么说话俱都是这样的无稽之谈。”
薛蟠脸色一黑,看着满脸不屑看着他的徒暄yīn测测的笑道:“既然如此,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徒暄撇了撇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薛蟠哼哼两声,也不理会徒暄,径自开口说道:“话说在东瀛之国,有一户人家的姑娘名叫贞子……”
随着薛蟠的讲述渐深,徒暄的脸色慢慢苍白起来。只觉得一阵阵夜风都是yīn森森的。颤抖着开口道:“你……别乱讲话,小心父皇治你的罪。”
“你怕什么呢?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吗?”薛蟠yīn测测慢悠悠的说道,刚要开口取笑徒暄,陡然看见前面围廊上颤颤悠悠的伸出一只手臂,消瘦苍白,指尖殷红。
薛蟠陡然白了脸色,陡然把徒暄拉近自己怀中。
徒暄猝不及防,鼻子被撞的有些生疼,就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由得开口说道:“你gān什么——”
“没事……”薛蟠颤抖的搂紧了双臂,轻轻说道:“快把眼睛闭上。”
徒暄陡然心中一紧,连忙开口问道:“怎么了?”
薛蟠还未来得及哄他,只见那围廊后面慢慢爬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脸色惨白,沾着丝丝血迹,在清冷的月光中显得愈发诡异yīn森。那女鬼目光狠狠的盯着薛蟠,开口说道:“快——”
薛蟠承受不住的将头埋在徒暄的脖颈,“鬼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间打破了皇城的宁静。
63
63、皇商 …
第六十三章受惊吓薛蟠留宫
乾清宫前殿——
徒臻坐在上首的位置漫不经心的看着下面,扫过薛蟠的位置时看着空空的席位,不由得怔了怔。这厢王公亲贵时而举杯逢迎,有上皇挡在前面,倒显得他比较清闲了。
徒臻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中酒樽,低声和上皇说了几句话,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开。一旁守着的戴权也立刻跟了上来。
这功夫已经是酒过三巡。宴近中尾。与会的亲贵们三三两两都有撤席走出殿外的。何况宴会的主人乃是上皇,因此徒臻的离开就显得没有那么突兀。
出了灯火通明的乾清宫,将一片喧嚣吵杂扔在脑后,只觉得天大地大,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了。夜幕低垂,银盘倒挂,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冷冷的银辉显得愈发清晰。徒臻负手而立,默然半晌。
身后的戴权思量再三,悄声说道:“奴才留意到薛家大公子出殿后往梅园的方向走了。”
徒臻漫不经心的扫了戴权一眼,淡然说道:“你倒是很关心他的一举一动。”
戴权低头,噤声不语。
徒臻却负着双手往梅园子的方向走去。戴权跟在后头,暗中翻了翻白眼,却再也不敢多话了。
而另一厢,徒煌拉着一脸黯然的徒藉也走了出来,柔声安慰道:“五哥你别伤心……”
“没什么可伤心的。”忠廉亲王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我既然已经被过继在忠裕亲王名下,自然就不再是皇城的五皇子了。将席宴的位置安排在后头,也是祖制规矩。”
徒煌看着徒藉的模样,心里一阵难受。连忙拉着徒藉的手一脸坚定的说道:“不管他们怎么想,怎么做,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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