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瑾挽留无果,将人直接送出门外。薛蟠还乐呵呵的向秦牧摆手说道:“改天请你吃酒。”
秦牧含笑应道:“一定一定。”
秦牧走后,赖瑾回头问道:“你们家来了客人我又不认得。巴巴儿地请我过去做什么?”
薛蟠嘻嘻笑道:“你虽然不认识我弟弟和我妹妹。但是他们却有件事qíng想要求你帮忙。”
赖瑾明知故问的笑道:“连面儿都没见过,我能帮上什么忙?”
果然,就听薛蟠说起了当年薛蝌之父进京将薛宝琴许配给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婚的事qíng。最后皱眉说道:“如今他们家发达了,竟有推脱变故之意。我弟弟无法,只得将妹妹送进京来发嫁。一则我表兄王仁这会子进京,希望他能给说和两句。二则也有借荣国府之势的意思。只是我想着你与那梅翰林同在翰林院当差,相互也该更熟悉一些。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赖瑾闻言,皱眉半晌。轻声叹道:“暂且不说别的,你也在京中呆了这么多年。当年我们同冯大哥等在一品堂吃饭的时候,你也在。那梅翰林一家行为鬼祟,投机取巧,谄媚造谣,每每生事。又有如今发迹反悔一事,依我看并不是良配。既然他们如今有了悔意,我更觉得他们的人品配不上你们家的姑娘。何不就此算了,咱们另配人家不好吗?”
薛蟠此前满心想的都是怎么让梅翰林家的认下这门亲事。不防赖瑾偏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当下愣了愣神,久久不语。
赖瑾又道:“何况男女婚配,往小了说是他们小两口一辈子的事儿,往大了说却是两个家族结盟利益的事qíng。那梅翰林无论是家族还是个人都是宵小之辈,与我等格格不入。我想薛妹妹即便是嫁了过去,也未必有幸福可言,还不如从长计议呢!”
薛蟠眨了眨眼睛,拿不定主意。一时间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脑袋,闷声说道:“这事儿到底还是薛蝌和他妹妹的事qíng,我也不好多嘴。要不你今儿晚上饭桌上和他们商量商量?”
顿了顿,又忍不住说道:“其实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但具体还得看他们怎么想,毕竟是他们家要娶亲嫁人。我们虽然是兄弟,但毕竟是两房的,我也不好反客为主。”
赖瑾颔首,随意说道:“我也不过是顺口一说,你也别放在心上。既然是要看他们自己的主意的。”
薛蟠点了点头,有些坐不住的说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要是没事儿就跟我过去,大家先聊聊也是好的。”
赖瑾明白薛蟠说风就是雨的xing子。也不以为意,旋即点头应道:“你暂且喝一杯茶水,容我换一套衣服再同你出去。”
薛蟠挥挥手应了。赖瑾回房又换了一套外出的衣裳,方才跟着薛蟠往薛府去了。
一路来至薛姨妈上房,却并未见到人影。赖瑾心中狐疑,回头看着薛蟠但笑不语。薛蟠扬声叫过同喜,开口问道:“妈和弟弟妹妹呢?”
同喜躬身回道:“荣府史老太君下了帖子,太太带着表少爷表小姐往荣国府去了。说是晚饭也不回来吃了,还嘱咐大爷倘或回来了,也去荣国府给老太君请安。”
薛蟠略有不满的皱了皱眉,埋怨道:“真是添乱,我这边还请了客人过来呢!”
赖瑾随口笑道:“我算是什么客人。既然这样,我们一道儿去府上也就是了。”
薛蟠哼了一声,也只好备马同赖瑾一道去荣国府。
来至王夫人上房,只见乌压压站了一地的人。原来不光是薛姨妈带着薛蝌两兄妹,邢夫人的兄嫂家人,李纨的寡婶妹妹也都在。再加上府中原有的太太姑娘们,吵吵嚷嚷的,越发显得热闹。
贾母端坐在上首,瞧见几个月没见的赖瑾和自搬出去后就向来很少走动的薛蟠,开口笑道:“怪道昨儿晚上灯花爆了又爆,结了又结,原来是应到今日。这回人可是齐全了。”
赖瑾和薛蟠两个上前见礼,王夫人向薛蟠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亲戚,平时自应该多走动才是。没得一年半载都不上门,外人瞧着还以为大家生分了。”
薛蟠没有在意。只是微微欠身见过王夫人,随口敷衍两句。便拉着赖瑾的手挤过地上众人,向一个十七八岁,面容清秀的男子介绍道:“这是我弟弟薛蝌。”
又指着他旁边一个十三四岁,容色妍丽,一团可爱的姑娘笑道:“这是我妹妹宝琴。”
赖瑾颔首见过。刚说了两句话,这边邢夫人和李纨又拉着人去介绍,七吵八嚷的,好一会子才将人都认全了。贾宝玉守在贾母跟前儿,见邢夫人之侄女儿邢岫烟,薛蟠的妹妹薛宝琴和李纨寡婶的两个女儿李纹、李绮长得标致脱俗,不免动了结jiāo之意。猴儿在贾母身上暗暗撺掇一回,就听贾母开口说道:“既然来了,也不必这么快就家去,园子里住几天罢。”
这话原是冲着三家姑娘说的。只是薛姨妈如今已经搬出去另住,况且薛蝌带着妹妹上京本来是要发嫁的,自然不肯让她住到园子里和宝玉混着。那李纨的寡婶碍于名声,也不想寄人篱下。只是家中贫寒,又耐不过贾母执意相请,最后只得带着李纹李绮两个在稻香村住下。至于邢夫人之兄嫂本就打着打抽风的主意上门,听见此话倒是欣喜不已,千肯万肯的送了邢岫烟去园子里住。
大观园里骤然多了三个女儿,又都是品貌才学不俗,会吟诗作赋的女才子。立时喜得贾宝玉眉开眼笑,脱口说道:“要是宝姐姐和林妹妹都能过来,再加上琴妹妹,我们几个再结一回诗社,就再好不过了。”
说的贾母心中一动,向薛姨妈笑道:“如今已是腊月,宝钗也快回家过年了吧?”
薛姨妈含笑应道:“公主殿下仁德,许了宝钗二十日就能回家过年。”
贾母接口说道:“这倒是正好。到时候请了宝丫头和林丫头几个来府上,他们想着一起作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大家聚在一起,又赶着年节,倒是热闹了。”
因没到选秀之日,薛宝钗要嫁入皇长孙府为侧妃的消息还没传出来。薛家的势力又蒸蒸日上,眼看着就回到从前模样,贾母心中联姻的算盘也打了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林黛玉明年就要成亲了,贾母再也没了盼头。贾宝玉的年岁也越发大了,理应张罗婚事了。古人说成家立业,宝玉xing子跳脱,因此贾母想着给他张罗一个行事稳妥的媳妇,也能劝着他上进才是。
这么一想,财势雄厚,品貌不俗还有王家做靠山的薛宝钗自然又入了贾母的眼睛。
更何况自那年薛姨妈和王夫人因宝钗的亲事起了口角嫌隙,这么多年也是不冷不热的,想必有些隔阂已经埋在心中,再怎么弥补也不能如最初一般毫无fèng隙。反倒是贾母本着待客之道,表面上一直亲亲热热的,从没得罪人。
因此薛宝钗嫁入荣国府之后,也未必会同王夫人一条心。
这么想着,贾母越发自在了。
薛姨妈有些古怪的看了贾母一想,想了半日,最后还是没将薛宝钗要嫁入王府为侧妃的消息说出来。那边王夫人却笑着说要认薛宝琴为gān女儿。从手里退下一只蓝田玉镯要往薛宝琴手上戴。薛宝琴看了薛姨妈一眼,但见薛姨妈无可无不可的,方才含笑应了下来。
一时间外头又有人进来问晚上摆饭的事qíng。王夫人照例问过贾母,贾母想了想,图方便就在王夫人这边吃了。赖瑾寻个空子找到宝玉,开口笑问道:“这几日忙着朝事,也没来得及问你。你去乡下‘体验生活’体验的如何了?”
贾宝玉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薛蟠凑过来嗤笑道:“还能如何。饶是他成日见看不惯国贼利禄之流汲汲于功名,可要是离了这国贼利禄所挣下的泼天富贵,娇生惯养的宝二爷又怎么能过得惯穷苦人家一日三餐都要下地做工的辛苦。”
贾宝玉讪讪的说道:“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以前并没有做过农活儿,且没住过那样的屋子,一时间不习惯也是有的。”
赖瑾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世人的眼睛总是盯着别人身上的好处。比如穷苦人家羡慕官宦之家衣食富足,手掌权利,却不知道这等人家表面看着风光得意,内里的苦楚也得自己吞。官宦人家的又羡慕穷苦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觉得他们生活简单,采jú悠然。却忘了活在最底层的百姓无权无势,永远是受人盘剥的。大抵人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不满足,所以才会生出种种事故。其实细细想来,与其羡慕别人的生活,不如埋头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也算不辜负这一生了。”
说的宝玉默然不语。
薛蟠见状,越发嗤之以鼻。若说刚刚入京那几年,他是因为荣国府里外上下人等对宝玉的迁就和宠爱而多有艳羡嫉妒,等年岁日长之后,就越发瞧不起宝玉这种缩头乌guī似的xing子。待到出了蒋玉菡一事,薛蟠更是半点儿瞧不上宝玉的行事作为。直至得知林黛玉定亲贾宝玉大闹几场,如今却是连话都不爱跟他说了。
薛蟠不爱搭理贾宝玉,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在荣国府上,容不得他莽撞造次。只得拽着薛蝌和薛宝琴往偏厅角落里说话,借口长久没见大家寒暄寒暄。
众人见状,也不好过去打扰。薛蟠窥着四下无人注意,顺势将赖瑾方才所说另择良配的话讲给薛蝌兄妹听。
薛蝌闻言,和薛宝琴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终,薛蝌竟和薛宝琴开口说道:“你自己的婚事,嫁过去之后还得你自己过日子。你是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这薛宝琴自幼很得父母宠爱,父辈在时也像小子似的养了多少年。甚至让她也男儿似的跟在商队里头四处游走,天下十亭也逛了五六亭,思维见识到底比旁的闺阁女子更开阔一些。
如今梅翰林家骤得富贵,就起了反复之意。对于这样背信弃义的小人薛宝琴着实看不上眼。不过这个时代的规矩对于女子就是比较严苛的。就算薛宝琴心中不愿,也轮不到她来质问梅翰林。何况梅翰林一家也算是清贵书香之家,真要是被退了婚,薛宝琴只怕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婆家。
两兄妹既然是抱着投奔的目的而来,自然也就不把薛蟠当外人。当下细细说了一番心中的顾虑,薛蟠大手一挥,低声笑道:“这件事qíng倒是无妨。你们还不晓得,我这瑾弟弟就是上上届的金科探花,目下也在翰林院当值,还是正五品的翰林院侍读。他人脉广,认识的人也多。功勋仕宦清流名家,只要你们有意,我自然会请他为妹妹筹谋。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若是不来找我也就罢了,既然找到我的头上,我必定将妹妹的婚事办的妥妥当当。难不成我这做哥哥的还能叫你们吃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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