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心虚的低下了头,“老祖宗,我真不知道啊!大爷没跟我说过。”
这下不光是贾母了,连贾赦贾政也无奈的叹了口气,贾赦看了看旁听的贾兰,问道,“兰哥儿,你说此事该怎么办?”
贾政不悦道:“兰哥儿一个小孩子家,能知道什么?”
贾赦白了他一眼,“他已经不小了!况且,如今琏儿一房不在,宝玉又成了那样,环儿不学无术,如今顶用的就兰哥儿一个,不问他问谁。咱们家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这些孩子们支撑门楣的。”
贾母赞同的点点头,“大老爷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兰哥儿,你说说看!”贾母原本已经有意识的偏向大房了,而贾赦这样的态度表明他对大房二房之子一视同仁,这样的态度让贾母更放心了。
贾兰受到大老爷的肯定和老祖宗的支持,又有李纨的眼神鼓励,想了想说道,“无论如何,宁府抄家已经是事实,此次没有牵连荣府,一是因为圣上圣明烛照,知道荣府没有牵扯其中,二来许是圣上看在已逝的贾妃份上留有qíng面。在这样的qíng况下,一动不如一静。孙儿认为,二位老爷不如上书陈述己罪,失察也好,失德也罢,越言辞诚恳越好。珍大爷的罪名已经明确,如何发落,只看圣上圣裁。至于大伯母和嫂子,只管安心住下,大家总是一家人,必不会坐视不理的。”
贾赦点点头,“兰哥儿说的有理。你怎么看?”
贾政则有些意外,以贾兰的年纪,能说出这番话来已属不易,想想看贾宝玉,都多大的人了,一天到晚只知道醉生梦死,游戏度日。看样子,是自己疏忽了。“还有些道理!”
贾母欣慰的点点头,“兰哥儿不错。都是珠儿媳妇教导的好。”
李纨欣慰之余,忙道:“都是老爷和先生们教导的好。”
尤氏瞪大了眼睛,“难道就不管大爷了吗?都是一家人,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贾赦怒道:“如今这样的qíng况,荣府能不被牵连已经是万幸了。你难道还想再搭进去几个?如果能救,咱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可如今宁府才被抄家,珍哥儿才被下狱,一切都是未知之数,你让我们怎么救?”
贾母叹了口气,“好了,你放心,我们也不是不管。大老爷,你去镇国公、理国公他们家看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二老爷,你和二太太回王家看看,王家舅老爷应该知道些什么,若是还有转圜的余地,运作一二也不是不可以。”
尤氏眼前一亮,欣喜的看着贾母,“只是你也别太当真了。一旦查出来珍哥儿罪名属实,我想就是北静王出面,也是没法子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如今咱们家不比以前,很多事qíng也是有心无力。”
尤氏低着头啜泣起来。
鸳鸯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贾母耳边说了几句,贾母神色慎重,“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珠儿媳妇,你先将她们婆媳安顿下来。日后再说。”
李纨点点头,亲自扶着尤氏出去了。身后的丫鬟们也扶着胡氏跟了上去。
等尤氏走了,贾母方才说道,“方才家里来了个人,说是奉了齐王的命,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若不然,当心牵连自家。稍后,曾教过菀儿的方嬷嬷也托人带了口信,让咱们小心行事,最好上道请罪的折子,之后,闭门不出。这时候千万不要四处钻营。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贾赦摸了摸下巴,“这方嬷嬷给咱们带信不难理解,可这七王爷为何这般好心?”
贾母叹了口气,“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们说,当初方嬷嬷和杨嬷嬷临走的时候,曾像我透露过,太后娘娘有意将菀儿许给齐王为侧妃。我想,这就是齐王殿下出手的原因吧!他总不能纳一个娘家是戴罪之身的侧妃。”
贾赦一下子站了起来,“真的吗?菀儿当时才多大,太后就有这个心思了?”转瞬间贾赦就想到另一个可能,“莫非当时太后就看中了齐王?”
贾母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没错。太后皇后及其母家在诸皇子中选择了七皇子,而七皇子投桃报李,决定纳了太后和皇后选的人为侧妃。太后看中了咱们家菀儿。”
这样的诱惑不可谓不大,一时之间,贾家的两个男人都陷入了沉思中,贾兰是少有的清醒之人,他问道,“老祖宗,若果真如此,那为何老祖宗还要让菀妹妹去云南。”
贾赦贾政也有同样的疑问,贾母叹道:“但凡王朝更替,免不了是非动dàng,如今咱们家今非昔比,谁也不能保证能不能免于清扫,东府不就是例子吗?昔年一门双公时多么荣耀显赫,如今呢?还不是说抄家就抄家了。菀儿既然要走这条路,就要让她清清白白,不能沾惹其中。故而,我让菀儿去了云南。等到几年后她归来之时,想必已经尘埃落定了。如今看来,齐王殿下对菀儿还是很上心的。”
贾兰想了想,“一切尚有变数。圣上不是糊涂之人,储位之争也不是太后和皇后的一言堂,齐王殿下眼下虽然看着不错,可到底结果如何,还是未知之数。”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妄议朝政,莫非老祖宗和老爷夸了你几句,你就真以为自己是国之栋梁了吗?”贾政怒道。
贾兰低下了头。
贾赦则捋着胡须道:“兰哥儿说的有理。咱们家如今还是明哲保身的要紧。”
贾政还yù再说,贾母说道:“忠君忠君,咱们贾家效忠的只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别像珍哥儿一样,汲汲营营,反而误了。”
贾政的雄心壮志瞬间冷却下来,是啊,泼天的富贵谁都想要,可是那也得有命享啊!“老太太说的是。”
“无论如何,咱们荣府暂时算是安全了。只是你们也不要掉以轻心。回去各自查查,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抓紧时间给我改了。别让人捅到你眼皮子底下,方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贾母皱着眉头说道。
贾赦贾政应下了,又闲话几句出去了。
贾母见他们走了,叹了口气,“请二太太来。”
王夫人正在后头抱着贾桂笑的合不拢嘴,听丫鬟说老太太请她过去,方才依依不舍的将贾桂jiāo给薛宝钗,“好生照顾着。”
薛宝钗恭敬的应了。
“老太太有事吩咐吗?”王夫人心qíng不错,笑着问道。
“把你手头上的事收了吧!周瑞一家子也不能再留了。”贾母也不抬头看她,说出来的话却让王夫人如坠冰窖。
王夫人的手紧紧攥着帕子,qiáng装镇定,“实在不知道老太太说的是什么?周瑞家的是我的陪房,向来得力,为何不能留了?”
“你还跟我装糊涂!”贾母猛地一拍桌子,站在身后的鸳鸯瑟缩了一下,王夫人也抖了抖。“鸳鸯,你带着她们都出去。”
鸳鸯点了点头,眼神示意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都下去了。王夫人心里很是不忿,既然让她们下去,为何不早点让她们下去!
第96章
见人都出去了,贾母说话便没了顾忌,“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若不是赖嬷嬷见周瑞家的行迹诡异,暗中调查,我还不知道,咱们家菩萨一样的二太太,竟然还在外面gān着放利子钱的勾当!这几年,因为换不上钱,周瑞bī死了多少人,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你尽全不自知,怪道娘娘也好,宝玉也好,还有我可怜的珠儿,全都成了这个样子,你做的亏心事没有报应在你身上,全都报应在了你的子女身上,如此,你可满意了?”贾母声泪俱下,说到伤心处,双手捶打着胸口,“我可怜的孙儿们啊,你们怎么摊上了这样的母亲呢!我可怜的孙儿啊!”
事实上,王夫人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要不然也不会在贾珠早亡后收手不gān,吃斋念佛。只是之后的十几年,她顺风顺水惯了,渐渐的将那份敬畏之心掩了去,到后来,王熙凤不为她所用,撒手不管,自己重新管家,花钱的地方更多了,她舍不得拿自己的私房填补,没法子,只好想起了这个钱生钱的营生,重新拾掇了起来。后来,元妃薨逝,宝玉出事,她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可是每每想起,她就先否定了。这怎么是她的错呢?都是别人yīn险狡诈,陷害的。不管自己的事,自己一心都是为了娘娘、宝玉,不是自己的错!
王夫人一遍遍的说着,竟也慢慢说服了自己。如今,贾母这么一说,血淋淋的事实让王夫人接受不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大哭了起来。曾经她有多得意,现在的她就有多悲伤。
贾母看到她哭,越发的怒了,“你还有脸哭!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伤yīn鸷的事?这是要断子绝孙的啊!你害了我的孙子不罢休,难道还想害我的重孙子!宝玉如今已经这样了,他只有桂哥儿一个儿子,你莫非也要害死他才甘心?王家贾家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出嫁,王家虽不说十里红妆,可陪嫁的东西也比一般宗室女都多,你管着贾家内务这么多年,中饱私囊,贪了多少,你还不知足?你的那些私房,将来还不是要留给你的子孙,难道你要带进棺材里不成?你到底有何不足?啊!要不要将你哥哥请了来,好好问问王家到底是怎么教养女儿的!”
王夫人悲从中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剖白自己,或者说,她压根就无从剖白。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那利子钱的事,到底收不收?周瑞一家,到底留不留?”贾母深吸了一口气,擦gān净了脸上的泪,“我如今还在这里和你说话,全是看在宝玉和桂哥儿的份上。你若再执迷不悟,也罢,你带着你的私房回王家去,我们贾家要不起你这样的二太太!”
什么,老太太这是要休妻?“不行!我守过老太爷的孝,贾家不能休了我!”王夫人捂着胸口说道。
“哼,若是将你做的事揭了出来,我看谁会反对!”贾母不屑的说道。
王夫人低下了头,好半天才说道:“我都听老太太的。”
贾母瞪了她一眼,“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到底是这样的不义之财重要,还是子孙后代繁荣昌盛重要。你生了二子一女,如今都成了什么样子?死的死,傻的傻!孙辈也只剩下兰哥儿和桂哥儿两个。若他们两个再有个好歹,你留那么多钱财又有什么用。放利子钱bī死人命这样的事若是被揭了出来,别说我们家如今这样,就是放在几十年前,贾家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能善了!你看看东府,再想想自己,若是沦落到东府那样的结局,你的私房还保得住吗?到时候连身家xing命都保不住了,更何况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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