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傻呆呆的坐在地上,不言不语。贾母见状,摇了摇头,朽木不可雕也。然后扬声叫了鸳鸯进来,扶着自己去了里间休息去了。留下王夫人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地上,直到薛宝钗带着人过来,将她搀扶了回去。
薛宝钗这几年已经历练出来了,见王夫人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追问原因,只将儿子托付给莺儿照看,自己照顾王夫人,细致体贴,帮着王夫人擦身更衣,又喂了一碗参汤,王夫人方才缓过神来,一把抓着薛宝钗的手,用嘶哑的嗓音问道,“宝丫头,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吗?”
薛宝钗愣了愣,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低下了头,“太太,我只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王夫人笑了几声,“是啊,举头三尺有神明啊!”说着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薛宝钗拿帕子帮王夫人擦着眼泪,劝道:“太太累了,快歇一歇吧!桂哥儿还等着太太抱呢!”
王夫人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薛宝钗放下层层chuáng帐,带着人退下来。
直到耳旁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王夫人方才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chuáng帐上的卍字符,眼泪又流了出来,真的是自己的贪心害了珠儿元儿她们吗?还有宝玉!果真都是自己的错吗?可是,想当初,自己嫁到贾家,贾母把持大权,大奶娘张氏珠玉在前,小姑子贾敏素来看不起自己,处处鄙夷唾弃,贾政则偏宠赵姨娘那个贱人,若没有钱财傍身,自己在这个大宅门里寸步难行。这样的教训还少吗?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财才是真的。什么都会背叛自己,连子女都能被人夺去抚养,只有钱财不会背叛自己。
我没错!我没错!黑暗中,王夫人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着。
就这样,在多方势力周旋之下,宁府的事并没有牵连到荣府,只是贾赦贾政被圣上下旨申斥了一番,以二人失察的名义,命二人闭门思过。宁府被抄,家产全部充公,贾珍被判流放三千里,贾蓉挨了二十板子,被放了出去,收拾行囊后准备护送贾珍。尤氏和胡氏则在荣府安顿了下来。
“大老爷已经托人打点好了一切,你安心去就是了。这里是五百两银子。你好生收好,沿途打点用。你爹享了大半辈子福,吃不得苦。你好生伺候着。”贾母将贾蓉叫到跟前吩咐道,“等安顿好了你爹,你就回来吧!你娘和你媳妇还在这儿呢!”
贾蓉给贾母磕了个头,“多谢老祖宗!只是我不能放我爹一个人在那边。母亲和胡氏jiāo给老祖宗和太太们我放心。”
贾母叹息,“唉,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殊不知贾蓉实在是怕很了,他觉得京城很不安全,与其在京城担惊受怕,倒不如出去躲躲。保命要紧。
尤氏和胡氏互相搀扶着站在一边垂泪。
送走了贾珍贾蓉之后,贾赦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老太太,宁府的事要不要和琏儿说一声,也好让他有个准备。”贾赦知道,贾母送走贾菀的原因并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或许是想为贾家留条后路吧!毕竟云南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呢,就算京城出什么事,也为贾琏争取了一些时间。不过,这是和大房有益的事,贾赦才不会说破。至于别人能不能想到这一点,贾赦表示,和他有毛关系啊!
“恩,你去封书信,命驿站的人快马加鞭送去。等一等,兰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让兰哥儿也去趟云南?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兰哥儿总是闷在家里也不好,也该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了,也能使心胸开阔些。听说你这些日子很是关切兰哥儿读书,可是你这样总让我想起了珠儿,总不能让兰哥儿走珠儿那条路。你觉得呢?珠儿媳妇觉得呢?”贾母问道。
贾政略一沉吟,想起他曾经的骄傲贾珠,贾政也很心痛,可是让兰哥儿去云南,他还是有些犹豫。
李纨也是如此,一方面,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贾兰能出人头地,可另一方面,贾珠死后,贾兰就是她全部的jīng神寄托,她也实在不放心让贾兰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贾赦点点头,“老太太这个主意不错。依我看,你们素日就是将孩子看的太紧。琏儿当初在府里时候是什么样子,如今在外头当了几年官,竟跟换了个人似的。年年的考评都是中上!男孩子,不能老是关在内宅,像什么样子!你若不放心,就和菀儿一样,请个信得过的镖局一路护送,再安排个妥当人跟着!连菀儿都能做到的事,兰哥儿你做不到吗?”
贾兰立刻挺着胸脯,“老爷,我能做到!”
贾母欣慰的点点头,又看着贾政李纨,贾政沉吟过后,点了点头,“就依老太太的意思吧,只是这跟去的人得安排妥当了。”
李纨见状,只能咽下想要说的话,“是,都听老太太的。”
贾兰脸上闪过一丝雀跃,心想自己终于可以不被关在这大宅门里头,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谁知道还是除了变故。这个变故出在王夫人身上。
第97章
原来贾母当日的那番话并没有点醒王夫人,只是让王夫人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她的指望已经不再是贾宝玉了,而是贾兰和贾桂。贾桂年纪还小,将来如何到底还是个未知数,可贾兰不一样,不但与读书一道上很有些天赋,颇有乃父之风,府里人人都说,兰哥儿将来是个有出息的。王夫人对贾兰的态度又慎重了些,想着趁他还小,好生拉拢一番。
可忽然让她听到家里准备让贾兰去云南,这怎么能行呢!路上那样远,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悔莫及啊!王夫人先是以这样的借口闹,无奈没人听她的。后来王夫人gān脆就称病,心想着祖母病重,贾兰总不能抛下祖母不管执意出行吧!
谁知道贾政直说让宝玉回来伺候王夫人,王夫人哪里舍得。见这个主意也行不通,王夫人咬咬牙,命人在李纨的饭菜里下药,李纨一病不起,昏迷不醒,这样的qíng况下贾兰如何能走。只好罢休。
贾赦贾政等叹息不已,贾母也摇头叹息。可等贾政回过味来,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又想着珠儿媳妇没那么大胆子,未必做得出这样的事来。除了王氏这愚昧妇人,谁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贾政立刻怒火冲天的去了王夫人处,王夫人正拉着贾兰嘘寒问暖,贾兰一心记挂着病中的母亲,可又不满面露不满,只能耐着xing子听着。
贾政进来时,刚好王夫人在说,“好端端的为何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若要出去散心,带些人去街上晃晃也就是了。更何况,读书才是正经事,没事出去开阔什么眼界?书中自有huáng金屋!你爹早亡,你娘就守着你一个,你很该好好读书,将来中个举人,也不枉我和你娘疼你一场。偏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若出什么事,我们如何和你爹jiāo代!”
“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了,贾政黑着脸站在门口,“兰哥儿,你先回去看看你母亲。我命人重新请了个太医,待会人就到,你去吧!”
贾兰看看贾政,应了声“是,老爷,孙儿这就去。”说完又和王夫人行了一礼,方才恭敬的出去了。只是出门后,他留了个心眼,悄悄走到窗户底下,静静的听了起来。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王夫人看贾政这样,有些心虚。
“你还有脸问!我问你,珠儿媳妇的病是不是你做的手脚?你怎么这样狠的心,自以为是,当初宝玉是这样,如今兰儿也是这样!我告诉你,从今日起,兰儿的事不许你cha手!我不允许你的妇人之仁害了宝玉之后,再来迫害兰儿!”贾政气急败坏的说道。
“老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珠儿媳妇病了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关心兰哥儿罢了!老爷如何这般疑我?我与老爷夫妻这么多年,老爷连这点信任也不给我吗?”说着王夫人捂着脸哭了起来。
“当初宝玉下场,你心疼儿子,在他的汤里下了安神药,结果害的宝玉在chuáng上躺了许多天,醒来后就疯疯傻傻。你总是说你心疼孩子们,可你看看你办的这叫什么事!老太太让兰哥儿去云南,一方面是觉得男孩子很该出去见见世面,免得小家子气,二则是怕京城里再有什么变故,让兰儿出去避避风头,可你倒好!”贾政怒道。
“那也该让宝玉和桂哥儿出去避风头!如何轮到兰哥儿!”王夫人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说完后,她自己也后悔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宁府的事不是没牵扯到咱们家吗?更何况,还有大哥他们在呢,他们总不会坐视不管的。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更何况,咱们家的孩子,自幼娇生惯养的,如何受得了那个苦。若是路上不小心染了病,药医不及时,反而不好了。我也是心疼兰哥儿啊!他是珠儿唯一的骨血,是你我的嫡长孙,在我心里,看他和宝玉无疑,我如何舍得。况且,珠儿媳妇的病,我的确不知qíng啊!”王夫人努力剖白着自己。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贾政见她到了这地步还死不悔改,越发的生气了,“夏虫不可语冰!”说完,气恼的甩袖而去!
王夫人见状,气的又砸了两个杯子,怕帕子捂着脸大哭起来。
而窗户底下的贾兰,则浑身冰冷,如坠冰窖一般,yīn寒刺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母亲的病竟是祖母动的手脚,只为不让自己远行。那么有一天,如果母亲阻碍到了祖母的利益,那么祖母是不是会······
贾兰不敢往下想,他深吸了几口气,看着周围没人,悄悄溜走了。直到回到李纨处,他方才松缓下来,看着母亲苍白的容颜,想起这些年母子俩的处境,贾兰跪在李纨chuáng边哭了起来。
李纨昏昏沉沉中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见贾兰在哭,很想伸手摸一摸儿子,让他不要哭了,无奈浑身无力,手抬起了几次又放下了,她只能qiáng打着jīng神,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别哭!”
经此一事,贾兰就此息了外出游历的心思,他实在不放心将寡母一个人留在家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样的事他又不敢对李纨说,生怕会加重李纨的病qíng,只能埋在心里,人也渐渐内敛起来。对于王夫人的嘘寒问暖,贾兰表面上恭敬顺从,实则暗暗提防。
在没人知道的qíng况下,贾兰也慢慢成长起来了。
京城里的一切,远在富源的贾菀并不知qíng,如今她正面临贾琏和王熙凤的双重压力,“为什么啊?往日在京城的时候,老太太和太太们也没不让我出去啊!怎么如今到了这里,发呢人不许我出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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