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州藩士的子弟、攘夷志士、làng人、武士——构成十分驳杂,但无一例外的,都非常优秀,并且崇拜着吉田松阳。
“算了,松阳老师应该不会把你扯进这里头来。”弟子毕竟是弟子,跟那些普通的门生不同。
敖凌听得懵懵懂懂,“什么?”
“没事。”坂田银时伸手捏了捏敖凌的耳朵,一边捏着一边说道,“松阳老师给你的这把刀很不错。”
敖凌耷拉着耳朵盖在了头上,阻止了坂田银时又揉又捏的动作,“我很喜欢这把刀。”
坂田银时顿了顿,收回手点了点头。
出鞘就必须见血的刀,在普通人和武士们口中,除了凶刀就是妖刀。
前者凶悍无匹,后者嗜血难控,也有着握上了妖刀之后就会被刀中的邪意所控,成为只为了鲜血和杀戮而生的傀儡这样的说法。
坂田银时垂着猩红的眼看了那刀好一阵,实在没办法从这把看起来沉稳厚重的刀上看出点什么来。
“去院子里等着吧。”坂田银时决定放宽心,对天然黑的松阳老师多一点信任。
就算这刀是妖刀,坂田凌不也是妖怪么?
——感觉搭配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
从那天晚饭之后起,坂田银时和敖凌两个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如果说坂田银时每天的学习和刀术的任务还是能算得上在人类极限范围内的话,吉田松阳给敖凌安排下去的任务,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在把他往死里整。
松下村塾里学习的学生们每天清晨来私塾上课的时候,就看到敖凌在挥刀,吃午饭的时候敖凌还在挥刀,下午他们离开私塾了,敖凌就在绕着松本村跑圈——而且还是背着比他人还高的巨大的岩石跑。
光是看着,就觉得背上像是被压了一座大山。
但这个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小孩儿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到极限。
光是这份天分和才能,就让不少门生都闭上了嘴。
他们一开始的确是不服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子变成了吉田松阳的弟子的,但现在他们不敢吭声了。
谁都不敢说自己能够完成这样恐怖的修行,而且还尚有余力。
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最近也经常往松下村塾跑,好几次甚至是翘掉了讲武馆的教习,特意跑过来听吉田松阳讲课。
有的时候,是桂小太郎一个人过来。
高杉毕竟是武士家族的长子,做事总是不如他来得自由一点。
而作为一个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的人,思维无比广阔,肚子里一根直肠通到底的桂小太郎先生,成为了第一个在所有松下村塾的学生面前,被坂田凌武力吊打的人。
桂小太郎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关于“让我捏捏你的耳朵和ròu垫”的拒绝之后,对着他一直都追逐着、并且感到十分好奇的对象开口邀战了。
当然了他的邀战内容也一点都不正经。
他当时是这么对敖凌说的,“我们来决斗吧!如果我赢了,你就让我揉揉耳朵捏捏ròu垫!”
然后他就被拿着木刀的敖凌一击毙命,额头肿了一个月才消下去。
而从桂小太郎的邀战之后,松下村塾的那些学生们似乎就纷纷放飞了自我。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敖凌每次挥刀的时候旁边总是会突如其来的出现偷袭的人,还有他跑步的时候、凝神冥想的时候、练习刀术的时候……
然并卵,这群人不管是成名已久的武士làng人还是拿着小木刀跑过来学认字的小屁孩,全都被敖凌揍回去了。
毫无例外的,一击毙命。
现在,坂田银时和那些门生,就盘腿坐在教室外的门廊上,看着再一次向敖凌发出挑战的桂小太郎,猜测着这一次桂能不能撑过两招。
坂田银时撑着脸看着拿着木刀的黑发小妖怪,听着身边门生们的议论,凉飕飕的哼了一声。
这群人如果都跟他一样,每天晚上被坂田凌追着撵的话,肯定不会有此猜测了,而是非常肯定桂还是会跟以前一样,被一式击倒。
坂田银时转头看了一眼在教室里翻阅着学生文章的吉田松阳,感觉身上被敖凌抽出来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个恶魔怎么说的来着?
“为了凌能够对于自己的武力值有个确定的定位,辛苦你了银时。”
然后他就在每天晚上,都要面对刚刚被吉田松阳吊打了一番的敖凌,然后被他拎着木刀撵得满院子跑。
虽然好处也是非常明显的——至少如今他是整个松下村塾里,唯一一个能够在坂田凌手下坚持三分钟的人。
但即便如此,坂田银时还是觉得心很累。
“不愧是松阳老师的弟子啊……”在桂小太郎又一次迅速落败之后,门生们咂咂嘴,满脸钦羡。
坂田银时面无表qíng,猩红的双眼看向出声的那个人。
凡人的智慧!
坂田银时抬手揉了揉肚子上昨天被敖凌抽出来的淤痕,内心充满悲凉沧桑。
——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第19章
松下村塾每天jī飞狗跳。
不少门生从对敖凌这个小天人无比排斥,慢慢的变成了尚且能够接受,最终演变成了像是对家中小辈一样的疼爱。
——毕竟松阳老师的门生里,有挺大一部分其实都已经娶妻生子了、或者是到了能够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他们对于小孩子,天然就有一种亲近和容忍。
也就是近三个月的时间,从暮chūn到了炎热的仲夏。
每天每天都能看到敖凌面对沉重的修行任务毫无怨言的一一完成,这种毅力和乖巧,还有其令人叹服的实力,足够让那些对吉田松阳有着qiáng烈憧憬的人承认这个弟子的身份了。
别人都觉得敖凌是个朴实的肯吃苦的好孩子,唯独居住在松下村塾的另外两个人知道,敖凌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
吉田松阳隔上两三天就要给敖凌喂一次血,就算敖凌真的累着了,喝完血之后就能继续蹦跶,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反而是实力涨得飞快。
对此吉田松阳倒不觉得多么惊讶。
他清楚的知道敖凌的天分不过被他发掘出了冰山一角,但如今,却也暂时只能停留于此了。
吉田松阳翻阅着手中学生递上来的书信,垂眼看着落款,轻轻叹了口气。
坂田凌应该去更加广阔的天地与人厮杀,而不是在这座私塾里渐渐的被豢养成家犬。
然而吉田松阳内心属于人类的柔软,却让他始终都没有选择放手。
他还小呢。
吉田松阳想,等到长大一些再离开他的庇佑,也免得出什么意外。
“松阳老师!”桂小太郎走进教室,跪坐在吉田松阳对面,神qíng看起来有些严肃。
教室外边喧闹无比,大家都在看高杉晋助和坂田银时比刀,敖凌难得清闲了一天,抱着刀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跟周围热闹的画风显得格格不入。
“松阳老师,为什么不教授坂田凌课业呢?”桂小太郎很直白的问道,“近日里萩城中并不平静,距离牵扯到您这里也已经不远了。”
吉田松阳状若无事的将信件叠好收起来,笑容温和如初,“怎么?”
“坂田凌身为您的弟子,是肯定会被人划入攘夷队伍之中的,您不教授他思想和课业,他只能作为一把刀。”桂小太郎是真心欣赏敖凌的——这一次跟毛茸茸和ròu垫没有关系。
“您能接受自己的弟子仅仅作为一把利刃存在吗?”
就目前来看,吉田松阳只是单纯的将这个弟子作为一把刀来培养。
这不应该。
吉田松阳的弟子,怎么能仅仅只是一把刀呢。
“凌跟你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吉田松阳摇了摇头,“他不适合接受我的思想,也不应该受到这个小小的格局的限制。”
桂小太郎一愣。
“他的舞台不会只有地球。”吉田松阳说着,神qíng变得无比柔软,“他会站在整个宇宙的最顶端。”
“……”桂小太郎呆怔了好一会儿,长长的舒了口气,“是我短视了。”
吉田松阳的目光转向门外,“凌现在,只需要能够认识字就可以了。”
本来他培养敖凌,也不仅仅只是想把作为武士的技艺传承下去,他更加隐秘一点的心思,就是希望能够培养出一个能够击败他,杀死他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怎么能被区区地球之内的思想禁锢呢。
桂小太郎肃然起敬,觉得自己的思想还是太狭隘——松阳老师都已经将目光放到地球之外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去了!
“但是身为人类,着眼于近前的你并没有错,桂。”吉田松阳看着桂小太郎的眼神越来越幽远,想到这个小孩儿奇大无比的脑dòng,非常果断的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维,“只是凌跟你们有所不同而已。”
放飞的思维被打断,桂小太郎不以为意,他就着跪坐的姿势深深的鞠了一躬,“松阳老师说得对!”
“但是今天我还有其他事qíng想要询问一下老师。”桂小太郎抬起头来,挪了挪身子坐得笔直,“高杉他们家最近有所变动,高杉身为长子,一力反对族中决定,我认为……”
“你说的变动,是指的今日幕府对长州藩的动作吗?”对于这个才思敏捷的旁听生,吉田松阳并没有绕弯子的意思,他直白的指出了桂小太郎话语中隐含着的事件。
桂小太郎点了点头。
打从天人入侵以来,长州藩就是崇尚“尊王攘夷”这一思想的有识之士们的聚集地,但是随着幕府势大,皇室渐微,无法得到足够的支持和帮助的志士们渐渐的都被幕府一派悄无声息的做掉了。
——利用天人之手,又或者是làng人之手。
而作为唯一的庇护,长州藩近日败迹不断,渐渐的已经无力再同幕府方面相抗。
这种时候,长州藩主和藩士们身为政客,便非常gān脆利落的准备站队了。
他们一贯是秉承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思想,至于藩中志士与武士们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并不在这些政客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高杉家世代侍奉藩主,因为有着藩主的庇护,高杉家才能开枝散叶,成为声明显赫的武士家族,所以藩主一向幕府屈服,意味着高杉家可能就要向曾经志同道合、并肩作战的尊王攘夷派的友人们刀剑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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