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卫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
他将那些樱花糕收起来,仰头看着神像头顶上的毛毡狗,长舒口气。
“……人类啊。”
从前不与人类接触的时候,真是不知人类到底有多可怕。
那样的感染力,那样蓬勃的生机,那如阳光一般温暖甜美的笑意……
甚至能让历经时光蹉跎的妖怪都深陷其中,即便被灼伤也在所不惜。
巴卫怔怔的看着那只做工极为粗糙的毛毡狗,过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把它从神像头顶上取了下来,左想右想,小心的将它固定在了神像微微张开的嘴里。
这样从正面和参拜的地方看,就看不到那个丑不拉几的毛毡狗了。
妖狐拍了拍手,感觉非常满意。
第一章
重新回到云端宫殿的时候,敖凌再没有受到如同之前那样的待遇。
妖兵们面对他的到来目不斜视,不像之前一样向他投以戒备的目光。
西国的魇主一路从阶梯走上去,左右看看,发觉除了守卫的妖兵有所变动之外,整个云端宫殿从外边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敖凌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看着浮现在眼前的庞大宫殿。
说实话,刚从那个所谓的神社回来,敖凌都觉得面前的宫殿似乎都不如那座神社来得更有气势。
云端宫殿的建筑偏向和室一般的院落,只是宫殿之下的漫长而高耸的阶梯将它抬高了,让人禁不住的升起高山仰止之感。
敖凌记得犬姬总是喜欢把她的那张软塌搬到外边的平台上来,实在无聊的时候,便驱使着云端宫殿离开西国之里,四处去看看。
但如今那张熟悉的红色软塌并不在这宫殿之前的平台上。
倒是宫殿的大门,是敞开着的。
意识到这是杀生丸正期待着他归来的意思,敖凌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自从容的步伐一路轻快的蹦跳着,一跃翻过了最后几层宫殿之前的阶梯,甩着尾巴钻进了门。
杀生丸对于居所之类的东西一贯不太在意。
所以在踏入的宫殿的正殿后,入目的全都是敖凌所熟悉的布置。
杀生丸并不在正殿里,他应该是习惯呆在靠书房的那间主卧中——也就是他打小便居住着的房间,跟犬姬的屋子中间隔了好几个偏殿。
敖凌将宫殿大门关上,心中觉得这宫殿实在是有些冷清,但似乎犬姬与杀生丸都早已习惯了这样清冷的孤寂,并且一点都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也难怪犬姬和杀生丸会对夜姬念念不忘了吧。
敖凌熟门熟路的绕过了正殿,转到东院之中,想到夜姬的那些画像,很明显的能够感觉得到画像之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明朗与愉快的气息。
在这样冷清的宫殿里,连西国的那些重臣gān部都不经常靠近的云端宫殿,有像夜姬那样充满活力与开朗的人的陪伴,的确会让人印象非常深刻。
敖凌嗅到杀生丸的气味,抖了抖耳朵,最终在东院院子里的廊柱侧边,找到了正翻阅着手中书册的西国之主。
神qíng冰冷的银发犬妖在这西国的宫殿之中,不再穿着他所熟悉的那一身战袍。
白底绣着红色六重樱与层层云纹的华服规规矩矩的套在他的身上,襟边的水红与双肩之上的六重樱连成一片,衣袖与衣摆之处绣着翻滚的云纹,一针一线织染得十分细致用心。
那华服映衬之下,西国之主金色的shòu瞳微垂着,面上的妖纹颜色似乎变得更为妖艳了一些。
西国之主的姿态倒是并不如他身上的华服一般规矩,哪怕已经当了几十年的最高掌权者,一贯我行我素的杀生丸在私下里也始终厌烦规矩的跪坐。
他侧坐在木质的廊檐之上,背后倚靠着粗壮的木柱,一腿屈起,另一条腿随意的放着,一头银发的长发在身后铺开,一小部分被他的背部压在了木柱上,余下的发丝在散发着一股清香的木地板上蜿蜒出悠闲美好的弧度。
敖凌站在东院门口看着西国如今的主人,那个总是冷冷清清的大妖怪在云端宫殿毫无遮拦的阳光直she之下,竟然显出了一派雍容的懒散。
……真是少见。
敖凌迷迷糊糊的想道,而后被这一方庭院之中的惊鹿击石之声惊醒。
杀生丸抬首看过来,那对冷金色的shòu瞳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敖凌嘶了一声。
银发的犬妖微顿,并不明白为什么敖凌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将手中的书册放到一边,刚想开口对门口的黑发妖怪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便被对方的行动所打断。
敖凌蹦跶着扑过去,在杀生丸略显惊愕的敞开坏准备接住他的时候,变回了小奶狗的模样,稳稳的落在了杀生丸搭在自己腰腹处的尾巴上。
杀生丸顿了顿,收回张开的双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使劲蹭着他尾巴的黑色幼犬的背脊。
凌似乎总是对他的尾巴qíng有独钟——杀生丸这样想道,用尾巴把黑色的幼犬圈起来,任由他在上边高兴的打滚。
两名大妖并没有任何jiāo流,但这样的默契与包容之感却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任何的缺失。
杀生丸低头看了哼哼唧唧的抱着他尾巴舔的小奶狗一阵,看够了便重新拿起了方才被他放到了一旁的书册。
敖凌顺着他的动作看了一眼书册的封皮,惊讶的发现居然是同神道有关的内容。
小奶狗又蹭了蹭包围着他的白色大尾巴。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杀生丸会看神道之类的书册,十之八九是为了他。
内心充满了感动的幼犬抬起头来,两只前爪啪嗒一下搭在了杀生丸的胸前,迎上对方微微低下头来,专注的看着他的那对冷金色shòu瞳,敖凌黑溜溜的双眼在阳光之下仿佛闪耀着星星。
他开口时是幼年体时所特有的软糯,奶声奶气道:“多年不见,杀生丸,你变得更漂亮了!”
西国之主:“……”
杀生丸沉默了好一会儿,既没有点头,也没有纠正敖凌不伦不类的夸赞,只是沉默的揉了揉怀中黑色幼犬的脑袋。
敖凌早已经习惯了杀生丸的寡言。
他左右看了看这安静的院落,唯有惊鹿的声音有规律的响起,才发觉似乎少了点什么。
敖凌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阵,才恍然大悟,“邪见呢?”
杀生丸将手中的书册翻过去一页,语气平淡,“死了。”
小奶狗一愣,过了半晌才好容易回过神来。
的确……邪见只是个妖力并不qiáng大的小妖怪,寿命过个百来年顶天了,自然不可能活到现在。
敖凌收回两只前爪,数了数,“桔梗犬夜叉和邪见都死了啊。”
杀生丸轻应了一声。
敖凌叹了口气,感觉有点小难过。
银发的犬妖看了他一眼,安抚的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
西国的魇主扬起下巴给挠,又看了一眼杀生丸手中书册的封皮,屁股后面的短尾巴晃了晃。
“你看这个做什么?”敖凌看着他手中的书册,明知故问。
西国之主将注意力从书册中拔出来,略一沉吟,回答的却出乎敖凌的意料。
杀生丸说:“无事可做,随意看看。”
敖凌一愣,“无事可做??”
西国之主点了点头,gān脆不继续看了,重新将那书册放到一边,专心撸狗。
“巴卫很有才能,西国现在很好。”杀生丸这样说道,一点都不觉得将属于他自己的西国jiāo由一只妖狐来打理有什么不对。
敖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仅仅是给被压榨的巴卫点了一大串蜡烛。
大妖怪之间的信任搭建起来总是很简单的,因为他们拥有足够qiáng大的实力和自信,所以压根就不屑于那些yīn谋诡计或者说是背叛和被背叛的戏码。
他们因为拥有实力所以异常高傲,至少就敖凌所知的,在杀生丸眼中,除却那一部分能够跟他比肩的存在以外,任何妖怪与人类——甚至是神明,在杀生丸眼中也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哪怕是西国的那些gān部不例外——撑死了就是大一点的蝼蚁。
正因为大妖怪们都有着这样高傲的气xing,所以他们彼此之间便深知对方是如何的品行。
敖凌很信任巴卫,犬姬因为敖凌的缘故接触过之后,也选择了信任巴卫。
如今世上两个对自己最为重要的存在都已经做出了抉择,杀生丸自然是同样的爱屋及乌。
想通这一点,敖凌就觉得异常感动。
杀生丸看着敖凌亲昵的蹭蹭舔舔着他的手掌,抬手盖住了小奶狗不过半个巴掌大的脑袋,“看过神社了?”
敖凌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小脑袋从杀生丸掌下拯救出来,抖了抖乱成一团的毛毛。
“我觉得等我回来了,杀生丸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神社里住着。”敖凌说得诚恳,“云端宫殿太安静了。”
杀生丸想说无妨,但惊鹿击石之声倏然一响,他抬头看向那源自于人类庭院的小景趣,想到巴卫第一次来到云端宫殿的时候,也这样说过。
——然后就给他的庭院里增加了这么一个小景趣。
杀生丸并不觉得巴卫逾越,实际上在那之后,他的确是改掉了睡书房的习惯,重新回来东院休息了。
也许真的是太安静了。
杀生丸捏着小奶狗的两只前爪,感觉到敖凌因为站立不稳而不停的踩在他尾巴上的小小的重量与温度,沉吟许久后,轻轻颔首。
“也好。”他道。
也正巧看看,可能会随同敖凌一起回来的那个人类yīn阳师,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敖凌高兴的嗷嗷了几声,将自己的爪子从杀生丸手里抽回来,跳到一边变回人形,将腰间的妖刀取下来递给了银发的犬妖。
“羽衣狐被我杀死了,我给叶王报了仇啦!”青年的声音中满是得意和骄傲,头上的马尾似乎都要跟着他的尾巴一起甩起来。
他看着杀生丸重新将那把漆黑色的妖刀收下,突然想了起来,“犬夜叉死了,那铁碎牙呢?”
杀生丸微不可查的一滞,“同天生牙一起,放到你那个神社中去了。”
敖凌看着神qíng无异,却微微握紧了手中那把漆黑色妖刀的银发犬妖,眨了眨眼。
“我听说,你有自己的刀了。”
西国之主:“……”
“巴卫说的。”敖凌伸手揪住杀生丸的袖子,非常gān脆利落的出卖了妖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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