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桌上的三男一女,头顶烟雾缭绕,时时寒暄,气氛表面上虽然没那么僵,其实都各怀鬼胎,心里都盘算着现在就撕破了面皮大家都不好看。
每个老板只准带两个伙计,全都立在一旁。其余有没有不好说,有也都暗自埋伏在外面,不知道具体的人数。
我带了小哥和螃蟹,他俩西装笔挺地立在一块屏风旁边。
算起来,这是小哥第二次替我当马仔,只是他的长相气度实在太出众,让其余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我对面坐的是王大麻子,故名思义,这中年发了福的男人肥头大耳,长着一脸麻子,其实也不那么明显,不知怎么就传了这么个诨名。
琼姐摸风摸到我上家,这半老徐娘正顺风顺水地往我这里喂牌,眉眼间笑得媚之入骨。越是这样的女人越是可怕,那盈盈笑意不知何时就会化作尖刀利刃将你杀得措手不及。
另一个包面,也是十分大众的长相,正拿眼瞟琼姐,似乎等她发号施令就齐齐向我进攻似的。
看来,这三个人是公选琼姐作为谈判代表。
我不动声色,暗自消磨他们的锐气。
☆、杠上开花
红中赖子杠的玩法,讲究开口。
不开口不能胡,两个癞子胡屁胡不能胡,红中留在手上不能胡。
桌上几人都开了口,没人愿意只整屁胡,都磨拳擦掌的想来个金顶。
这时王大麻子摸了张牌,大拇指细细一勒,摊开来道:“幺jī”。
琼姐笑脸生花,正待要吃,包面却抢先把牌一推,笑道:“碰,哈哈清一色,不好意思了各位。”
琼姐摆了个要我凭凭理的苦笑,说道:“可怜我守了多时,独一无二的卡章子,明明就要吃到嘴里,被你这么明抢了去,偏偏又是碰比吃大,把我这胡牌白白憋死在家里,没处说理。”
这是指桑骂槐,话里有话,说我抢了他们的地盘。
我笑道:“琼姐是拿包面说笑了,牌局有牌局的打法,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别说是碰比吃大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我们包面胡了这牌,就是跟你抢胡,也只能是我们包面运气好,该他胡。”
琼姐脸色不似先前那般媚了,似笑非笑。
面包见这行qíng,陪笑道:“吴小佛爷,您是明白人,今天我们来,也是想您给个说法。道上一直有人传,陈家阿公当年是您叫人给办的,你说我们这些下手的兄弟,跟着陈家阿公多年,没一个心里不生怨气的,就是看您少年得志,是一方豪杰,自己又有上上下下一帮兄弟要养,才跟了您。如今生意不好做,吴小佛爷您要是再不减份子钱,我们就要活不下去啦。”
我心里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我来之前就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妥协,一旦这边漏了风声,难免其他盘口要来找我加提成。
“这两年我对几位也没少给好处。且不说第一年上jiāo的提成有优惠政策,就凭我这铁筷子给几位找的生意,哪一个不是大单子?几位这两年生意比往年是差还是好各位心里难道没数?”
王大麻子瞧琼姐还不准备声张,忍不住把脸一沉,说道:“吴小佛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常阳本就是陈家阿公的,我们拿回来也是理所应当。这些年也够你赚的了。
别看你这两年得意得很,陈家阿公也是想当当的人物,最后也不知怎么就没了,gān这行就是这样,那护主的疯狗潘疯子想也是不明不白的没了,吴小佛爷心里是不是有数?这就好比瘸了一条腿,吴小佛爷要想站得稳,就别跑得太快。
别看哑巴张现在在你这。你可别忘了,他当年是陈家阿公救下来的人。
道上有人传是吴小佛爷叫人把陈家阿公办了,这事儿真假我也不提,要是真的,现在哑巴张跟着你
就是跟着前主子的仇人。
你想过没有,这就好比你家狗没了,你捡了只猫,这猫你可是拴不住的,早晚连你一起挠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扑腾两下算了,别到了失意的时候没人给你收尸。”
这话用心狠毒,摆明是威胁。再者,明知道小哥不会为这种事qíng辩解,要不是跟他出生入死,谁听了这话都要对小哥多留个心眼。
只有我知道,小哥不属于任何人,他只为他的家族,只为他自己而活。
我气血上涌,正待要发作,抬眼看见了小哥,他也在看着我,我心里笑道,猫?也是,特立独行的猫,惯xing失踪的猫,高傲的很,当你以为再找不到他的时候,他又蜷着尾巴没事儿一样回来了。
什么时候才能把小哥变成家猫呢。
我大笑几声,扬手把牌桌掀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王大麻子,已露杀意。
王大麻子恼羞成怒,连忙叫他两个伙计动手。
两个彪形大汉还没近得身前,被小哥一只手抓住手臂一扭,小哥的手力我们见识过,力大无穷,又会使四两拔千斤的巧劲,可怜先冲上来的那大个儿被拎小jī子似的捉住动弹不得,小哥发力一甩,偌大个身影就往墙上撞了过去,头撞在墙面上陷了个窝,那人当场就昏了过去,脑袋顺着墙壁刷出一道血迹。
王大麻子没见识过小哥的厉害处,见下了杀手,脸都吓白了。
潘子再凶狠也给人一句威胁,小哥倒好,完全不给王大麻子心理准备就开gān。
小哥的心思你别猜,不单那些伙计一时间都不敢上前,连我也被震慑住了,估计这房里十个八个人也只能是垫背的。
“你们都愣着gān什么!给我上啊!”王大麻子心中后怕,咆哮起来,底气明显不足。
琼姐和包面都给伙计使了个眼色,没有人上前。估计也放弃了在外面搬救兵的想法。
可见两人还是有所顾及,陈皮阿四这双筷子没了,要再跟我闹得僵了,其他的筷子头又没我这样专业,信息也不准确,凭他们想也再难作大单。本来无非是想争个资产的再分配,搞个利益最大化。没必要跟我弄个你死我活。
王大麻子一向心血太热,这才慌张地看着琼姐和包面,忽地拎起包面的衣领把他扯起来,“你们两个狗娘养的居然骗我?不是说好要一起上的嘛!”
我冷笑一声,眼里寒光乍起,螃蟹已经从怀里取出匕。首向王大麻子刺去……
☆、常德偶遇
为了稳定刚平复下来的局势,我决定到常德走一遭。
当晚坐长途汽车到了常德,琼姐和包面招待我好吃好喝。
本来酒量就不怎么样,酒过三巡,我已经心里烧得慌,只想出去透口气。
吃完饭,琼姐要送我回住处,我笑说不用,支会几个伙计先回旅店,叫小哥陪我出去逛一逛。
本来没作指望,小哥居然答应了,我喜出望外。
月色凉如水,我们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建材市场,马路十分宽阔。
深夜的大街上静得可以听见我们的呼吸声。
也许是酒劲发作,虽然没刮什么风却也冻得我牙齿打架,正准备走回头路,听边传来小电动摩托刺耳的马达声。
一排门面里突然发出杀猪似的叫唤,人声嘈杂。
夜幕下一辆小电动车从市场里歪歪斜斜地冲了出来,骑车的人神色慌张,路灯的光影下居然没看见一个消防栓立在前面,不偏不倚地直撞了上去,简直是自杀式的撞法。
我心想这人只怕也喝多了。
没想到那人从车下挣脱出来,慌里慌张扶了半天没扶起来,竟抱起一个布包的东西就跑。
如此心虚,鬼鬼祟祟,八成是个毛贼,没准车就是顺来的。
果不其然,后面追出一个中年妇女,刚才听见的杀猪似的叫唤就是她发出来的。
她轮开两条胖腿大喊大叫追了过来。
我见小哥无动于衷,便想自己骑那小电动车去赶,小哥见我已经摇摇晃晃,叹口气,飞身向前就冲毛贼追去,顿时化作一团黑影。
路灯下只见两个黑影越来越近,相jiāo重叠。
小哥飞起一脚,旋身落下,刹那间我有种回到古墓里的错觉,生怕小哥扭了他的脖子。
毛贼应声倒地,手中之物滚落。
小哥反扭毛贼的胳膊,只往他脖颈处轻轻一按,那人便不挣扎了。我吸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中年妇女气喘吁吁赶了过来,连声道谢,赶紧拿起布包东西。
我却已经瞧见那是个什么,酒立即醒了大半。
那是一尊黑石刻的女人像。头戴三叉形发饰,穿对襟袍服,双手握成管状,下有椭圆銎口。
这种石材圆润饱满,纯黑润泽,分明就是陨玉。
妇女这才会过神儿,想这三更半夜的路遇我们两个,一个一身酒气,一个冷若冰霜,显然不是善茬,怕刚出龙潭又入虎xué,神色慌张抱紧了小人像。
“大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说了我又自己好笑,哪有坏人承认自己坏的?真是酒后失言。
中年妇女将信将疑,跟我们道了谢,说已经打了110,估计也是为了震慑我们。
我们虽然知道条子不会这么快赶来,但做我们这一行,天生不愿触这个霉头,转身就想走。
我又望了中年妇女一眼,说道:“大姐,你这小人像是有来历的,不巧不成书,我正是做这行的。如果你想问个价钱,或者换些现钱用,明天可以到我铺里来,我们jiāo流jiāo流。”说完便把刚收来的包面的名片递给了她。
正常人有了地址,就应该来铺子里道个谢。不正常的人,这地方就这么大,就算她不来,我也会把她再找出来。
大姐是个实称人,第二天,她果然来了,连那小石像也一起抱了来。
原她最近建材生意亏了,急需资金周转,思来想去只好把父亲留下的古董卖了,不想刚拿出来,昨夜差点被偷。
我和她客套几句,顺便问起这小人像的来历,说如果确切相符,价钱才能好。
大姐心直口快,指着小人像说,不会有假,这是她父亲当年在昆仑山当兵的时候拿兵换回来的。
☆、古昆仑
大姐的父亲,名叫姚伍城。
那年,部队接到政府的指令,不断进行战略部署的调整,深挖dòng,广积粮,备战备荒。
姚伍城所在的野战部队被整编成工程兵部队,开赴青藏高原的昆仑山口,从那里进入昆仑山腹地建设一座秘密的地下战备设施。
进入昆仑山,姚伍城和队友都产生了严重的高原反应,每个人都负重几十斤,走在时而齐腰深的深山雪谷,十分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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