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永生者_鱼团团【完结】(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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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兜头一盆冷水浇下,现实湿淋淋的裹挟寒气卷土重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提步下山。我没想到他挑现在问起这件事,也没想好到底要怎样回答。永生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你若犯了错,总有无尽的时间可以用来弥补。但我曾铸下的大错,到底应该用什么来补偿,我真的不知道。
他一言不发的跟在我身后,很快超过了我走在了前面,扣着帽衫的背影萧瑟,一看就是正在生气,我叫了他两声,果然假装没听见一样,反而越走越快,再喊,还是不理,搞的我突然火大,随手捡了块石头就丢了过去。
我对自己还是有点自信的,明明没有准头,但结果就是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头上,前面生气的人闷哼一声,把我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扒下帽子检查他的后脑勺。
一颗石头自然不会伤到他,但永生者体质特殊,哪怕不小心撞到桌角都能疼上半天,瞎子前两天被苏万揍,好几天笑起来都要捂嘴,但小哥脸上一向没什么多余的表qíng,因此他现在到底有多疼我也无从判断,只能把他脑袋按在怀里使劲的揉。
过了一会,他缓缓伸手回抱住了我,长长出了口气。在我听来,又是别样的心酸了。
“还疼?”我简直哭笑不得,又心疼他的头,脾气就有点上来了,“你说你何苦?故意来这么一下……”我话还没说完,他直接甩开我就又要走,那表qíng也不像是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我就是愣了那么一会,眼睁睁看着他就走没了影。
这是最近和瞎子呆的时间长了?
山下有人在按汽车喇叭,我打起jīng神下了山,回到车上第一件事就是把瞎子赶到后面坐着去了。小哥垂着眼睛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我让他系安全带,他居然回我一句,死不了。
这话一出整个车里的气氛都有些诡异了,胖子嘿嘿了两声,大概也觉得圆不回来,索xing不管了。瞎子反而难得的当起了和事佬,说了一句,还是系上,要不警报响的人头疼。
我从后视镜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脚油门狠踩了下去。
天亮前,我们赶到了吴家老宅。


第70章
人终有一死。
我想起吴老狗过世的那一年,刚过完十一长假,我那时在三叔铺子里天天待着,早上正刷牙就听见电话响,吴三省接起来喂了一声,就再也不吭气了。
赶回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院里盘起了土灶台,村里人站了一院子。法事做了三天三夜,晚上守灵的人凑在一起打通宵麻将,时不时有人起身,跪到灵位前烧几张纸。
入土之后的流水席从老宅大门一直摆到村东头的槐树下,到底因着是喜丧,村里还送了块匾,我爹一时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做代表接了。
如今这匾就挂在梁上,躺在chuáng上抬眼就能看见,“贤孝可风”四个大字在黑漆底上泛着亮。如今想来一切都不是无迹可寻的,起灵之日吴一穷批麻戴孝的走在最前面,而我一个名义上的长孙却被安排在家看屋子。当时我也并未多想,此刻忆起往事,才惊觉我对吴一白亦父亦兄的亲切感原来全部来自于吴老狗。
他陪了我很多很多年。
老宅一切未变,而我这一觉睡的恍若回魂,直到吴二白推门进来。他手里拿着只油纸包着的烧饼,冲我晃了晃道,“你吃不吃?”
我坐在chuáng上将那只芝麻烧饼吃完,抖落gān净被子上的芝麻粒,才起身去洗脸。
小哥背对我坐在侧院的天井里,也在吃饼。他昨天生气,睡觉的时候我没招呼他,不知道是怎么安顿的。不过如今看来他jīng神也不错的样子,只是我趁倒水的时候走近瞄了一眼,他吃的烧饼居然是带豆沙馅的。
等我扔了盆赶到前院,瞎子刚把最后一口甜烧饼塞进嘴里。吴二白不但胳膊肘往外拐,还顺手塞给我一只镢头,要我去地里挖点芋头他蒸腊ròu用。胖子一听就有些激动,自告奋勇要和我一起去。
吴二白指的那片地不到三分的样子,芋头也正是当季,我俩索xing全给他挖了。胖子一个专业挖土的刨芋头简直是杀jī用了牛刀,中午前活就gān的差不多了,就是筐太小,我俩来回运了几次,最后一趟在门口碰见吴二白正送个大妈出来,大妈一回头瞅了瞅我,张口就喊小羽你回来了。
我看看吴二白的表qíng,点头应了。胖子嘿嘿笑了两声,自己拎着筐进去了,把我一个人撂那听大妈翻了半天陈年旧帐,我小时候偷他家的ròu啦,上房踩坏了瓦啦,过年往她院子里扔pào仗啦,最后又夸我,小时候泥猴一样的xing子,长大了倒是看上去稳当多了,成家了没?
我从裤兜里掏出钱夹,展开,里面夹着的照片是过年时候拍的,真正的吴家人。大妈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笑道:“你戴眼镜像教书先生的呀,小孩老好看了。”
我把钱包收好,也笑着说,“我儿子当然好看。”
桌子上好几个菜,正中还有两屉羊ròu包子,瞎子说是刚才那大妈送来的。吴二白从后院过来,手里拎着的酒坛一看就是从刚地里挖出来的,他招呼正洗脸的胖子入座。小哥跟在他身后,坐下后我递了只包子给他,他没说什么就接过去咬了一口。
也有可能是饿了。
吴二白颇有些感慨的望着那酒说,这还是我爹年轻时候埋下的。
酒坛打开,因为时代久远,当年的满坛如今只剩一半,酒香浓郁芳淳,我心中一动,蓦然间想起些陈年旧事。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huáng而陨。河东有民擅工酿,采挹河流,酿成芳酎,悬食同枯枝之年,排于桑落之辰。
我起身倒酒,在座表qíng皆异,唯他默不作声看着我,那一刻我相信自己懂了他在想什么。
满饮此杯,共拼一醉。可好?
我当年在长安城中初尝此酒,从此念念不忘。也曾四处收集酒方想要重酿。我知道只是想记住那一天。qíng如刀剑,伤人伤己。其实都心甘qíng愿。
我想起他上次喝到这酒的失态,想起我那乱七八糟的唱词,其实他一直都懂。
富贵如浮云,世事如儿戏,唯愿普天下做夫妻的都是……我和你。


第71章
毫无意外,小哥早早就醉了。
这种酒在地下埋的时间一久,度数不知道高出了多少,闻着香入口烈,只觉得一条线从喉咙口烧到肚子里,胖子第一口喝下去就打了个哆嗦,呲着牙感慨了半天。
桌上也没人劝,但他酒量向来不深。我有点头痛,实在看不过去了,起身喊他去chuáng上躺一会。瞎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对我说,“先把鱼留下。”
我从兜里掏出铜鱼放在桌上,二叔正吃包子,流了一手油,偏头瞅了瞅说,这和老三的一模一样。我去架张起灵,他还非把杯里酒喝完才跟我站起来。就听见瞎子在身后撺掇吴二白,别光说,把那只也拿出来看看。
他喝醉后整个人有点像是半梦半醒的,和他说话也总是慢半拍。我将人领到我睡的屋子,帮他脱了鞋躺好,又放下帐子,他却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胳膊,也不说话。
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也算有些经验了,这人一旦轴起来吃软不吃硬,好好哄两句能忘了,不过一会又想起来还得别扭。我坐下来反握住他的手,还没想起来说点什么转移下他的注意力,就听他说:“我没醉。”
“是,你没醉。”我说,“你是喝多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抬起胳膊盖住眼睛,闷声道,“我知道我老了。”
我突然难过,又无法安慰他,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他说,“我生过你的气,很多年。一直在生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转向chuáng里,根本不看我。“后来我又原谅你了……”他说,“我想如果找到你,也只是想问一句话。”
我喉咙口一阵阵发紧,声音有些颤抖的问他,“什么话?”
他转过来,脸上的表qíng一时间似是有些迷茫,盯着chuáng顶半晌才说:“问问你是不是不要……”后几个字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终是未将话说完。
我到底后悔吗?恢复记忆后我一次又一次的问过自己。是的,我后悔,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庄子说的真好啊,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但是忘不掉又该如何?
引他qíng动是我最后悔的事。
“不是不要你……”我抱住他小声说,“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宁愿……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你好好睡,等你醒了,我告诉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出门前我对他说,他却闭着眼不肯理我。只是轻颤的嘴角泄露了内心。我说:“要是渴了大声点喊,否则我在前院听不见。”他直接将被子扯过了头顶,在chuáng上卷成了一个团。
在临出门前我使劲擦了擦有些cháo湿的眼角。感觉心qíng平复了才往前面走,刚出偏院只听见前面已经吵起来了,走近了才听清他们在争什么上面下面的。
吴二白双拳难敌四手,转头见我出来仿佛得了救星,使劲冲我招手。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才发现桌上的铜鱼已经合二为一,如同水中倒影一般,大小造型无不是完全契合,扁平的鱼腹紧紧贴在一起,原来竟是用了磁石。
他们所争的,是鱼身一侧的刻纹。瞎子拿起来给我指了指,只见鱼腹处侧面之前毫无意义的纹饰因为合体而显露出了端倪,中间那里短短长长的……是卦象?
吴二白说,一个兑一个艮,合起来不是损卦就是咸卦,问题是为什么要刻在这上面?
乾为天坤为地,艮为山兑为泽。兑上艮下为山泽损,艮上兑下泽山咸。虽然有了卦象,但卜卦卜卦,自然是有卜才有卦,可我们此刻连卜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解卦?
吴二白沉吟半晌,指了指鱼身上的星状图案说,我倒是觉得,这鱼代表的是北向。
北向?胖子接了一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个向?没鱼啊?
吴二白摇了摇头,说,那是后期的演化了,最早的北方神shòu,应该是鱼。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第72章
吴二白喝了口酒,摆手道:“说来话长,你们慢慢吃,听我慢慢说,《山海经》你们都读过的?”
瞎子举手说他没看过,我说你一个番邦人士看不看有什么要紧的,让他赶紧说。胖子倒是忙不迭的点头。吴二白冲瞎子道,那我就大概给你讲一下。
《山海经》至今成书年代和作者都不可考了,有说法是先秦,也有人说可上溯至夏商时期。作者也是五花八门,大禹、伯益、夷坚……
我打断他说,你就捡紧要的说,和这鱼没关系的就不要讲了。
吴二白怒道,你着急就一边等着!我只好闭嘴。
他还缓了缓,想了下自己讲到哪了,才接着说:“内容过于芜杂的我就不提了,只说相对单纯的《大荒经》,《大荒经》普遍认为成书早于《山经》和《海经》,大荒之地就是诸神之境,日月出入,海水流归。在《大荒北经》中描述了那场最著名的战争,huáng帝与蚩尤之间的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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