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持了许久的沉默。
检查室中的时钟,不知不觉走过了大半个小时。
翠在这一段时间内一言不发,面色格外矛盾。她时而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闭目冥思,时而唤来自己的格雷姆,却yù言又止。她反反复复地打量着莲沼的模样,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莲沼倒是对这样的沉默无所谓,她站累了,便爬上一旁的病chuáng盘腿坐着,取出蕾妮小姐每天塞给她的棒棒糖,拆了吃。
最后,翠抿紧了嘴唇,眼眸中浮现出一份坚决。她笔直地站了起来,对莲沼说:“贝露丹迪,你所想起的你的名字,不准再告诉其他的任何人。蕾妮小姐也不可以,阿尔玛和优也……”
想到一个多小时前听见的优和她的对话,翠一时有些头疼。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已经告诉阿尔玛和优了吧。”
“怎么了吗?”莲沼问道。
“那么,”翠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别人问起这个名字,你就说是我告诉你的。至于其他的东西……你所知道的其他东西,谁也不准告诉。”
“其他的东西?”莲沼有些疑惑:“是指什么?”
“贝露丹迪。”翠认真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咬字清晰地说道:“我们请来的导师只会教导你挪威人的信仰与文化,他们是不会说出‘一念三千,妙法莲华’这样的话的。”
莲沼瞬间明白了。
自己在无意识之下说出的、前世所正常积累的知识,放在贝露丹迪的口中,便是不正常。
她好像还没有成为一名演员的自觉,无法百分百入戏,因此免不了有些破绽。
怪不得她在对着莲华说出那句“一念三千”的时候,翠会露出如此恍惚奇怪的神qíng。
恐怕在那个时候,翠就对她的身份起疑了吧?
不,光是对身份起疑,无法解释翠奇怪的表qíng和举动。
莲沼谨慎地回忆起了翠的说辞――“你所想起的你的名字”。
你所想起的……你的名字。
想起。
莲沼袖下jiāo叠的手轻轻一缩。
既然用的是“想起”,那就说明,这个“贝露丹迪”从前可能也叫做“莲沼明音”。
而进入了贝露丹迪身体的她,恰好也叫做这个名字。
因为想要刷一刷小男孩的好感,怀念地说起了从前的名字……
还被翠发现了。
果然,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演员。
别说金马影后了,恐怕连“最佳路人甲奖”的提名都无法入围吧?
翠的格雷姆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扇着小翅膀落在了翠的耳边。
埃德加先生的嗓音从格雷姆中传来,含着一丝少见的凝重:“翠,来一下博士的办公室,事qíng有些……麻烦了。”
“我知道了。”面对埃德加,翠恢复了gān练利落。而当她把目光落回莲沼身上的时候,眼光又柔和了下来:“贝露丹迪,记住我的话。不要对其他人说起任何与你现在经历的记忆无关的东西。”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远去,踩着高跟鞋的翠离开了检查室。
翠离开后不久,另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
阿尔玛左顾右盼着,蹑手蹑脚的,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他陡然抬起头,忽然发现眼前站着和他差不多高的莲沼,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看清了女孩的面容后,阿尔玛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说道:“是你啊,贝露丹迪。吓到我啦,你故意躲在这里gān什么啊……”
莲沼挑眉,说:“我本来就在这里,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哦,哦。”阿尔玛难得地没有jīng力十足地问问题,反而爬上了存放检查仪器的储物架,用手颤颤巍巍着去够最上面一格的柜门。
“你在找什么?”眼看着阿尔玛攀着的储物架一摇一晃,莲沼不由有些担心。
“我,我在找……”阿尔玛的话没说完,轰隆一声响,储物架摔倒在地。各式器械滑了出来,将阿尔玛埋地死死的。
“……喂!”莲沼目瞪口呆:“你是白痴吗?”
说着,她蹲下身来,把阿尔玛从器械堆里挖了出来。
阿尔玛举着一个听诊器,对莲沼说:“我借用一下这个。”
“你做什么?”莲沼皱眉。
“当然是偷听啦。”阿尔玛摇一摇听诊器,说道:“他们把优带走了,我有点担心优的状况。”
“把、把优带走了?”莲沼一愣:“是去做同步实验了吗?”
“不知道啊。”阿尔玛也显得很困惑。
“今天优好像生病了呢,我告诉了埃德加先生,然后……然后我和优就被分开了。好担心那个家伙啊,可是没有人肯告诉我优到底怎么了。”
眼前的男孩面露难过之色。
虽然神田优并不常给他好脸色,动不动就会和他打起来,但是对于阿尔玛来说,优是他极为珍贵的朋友。
“优生病了吗?”莲沼问道:“我们人造人也会生病吗?”
“好像是吧?”阿尔玛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去找优的时候,你刚好和翠一起走了。然后啊,优他……”
“怎么了?”
“躺在台阶上昏倒了。”阿尔玛说着,朝外走去:“我还以为是贝露丹迪生气了,把优打晕了呢?我现在要去大人们那里……你要一起来吗?――偷听。”
莲沼:……
什么叫做她生气了就把优打晕了!
她是那样的人吗!
不过……
她还真的有些在意阿尔玛口中的优的状况。
毕竟可是准攻略对象之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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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玛的战斗力非常剽悍。
早在优刚刚降生的时候,优和阿尔玛两个人就可以毁灭整个检查室,掀翻所有的病chuáng,还把拉架的研究员们打的满头是包。而现在的阿尔玛,战斗力更惊人。
艾普斯泰尼博士的办公室门外,七手八脚地叠着一串穿白大褂的研员们。他们各个头顶大包、眼冒金星,不知今夕何夕地躺在地毯上,而阿尔玛则拿着听诊器,踩在他们的背上,仔仔细细地偷听着什么。
“听见什么了吗?”莲沼抱着双臂,靠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
“……嗯。”阿尔玛点点头,将听诊器靠在门上,喃喃地重复着里面的对话。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幻觉的?蕾妮。”
“万分抱歉,父亲大人……”
阿尔玛的声音太轻,莲沼听得不太真切。于是她也粗bào的一脚踩上了研究员的背部,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她脚下的研究员嘤咛一声,无意识地喊道:“啊!♂踩我!♀女王大人!”
“都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了,他到底看见了什么?!”艾普斯泰尼博士恼怒的嗓音传来。
“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埃德加先生凝重地叙述道:“从未见过的人,与从未见过的景色。”
顿了顿,埃德加先生补充道:“……最近,似乎在梦里也会见到。”
艾普斯泰尼博士沉默了许久,继而颓丧地说道:“丧失理xing,甚至发疯,都只是时间问题了。……就像其他的实验体一样。”
许久之后,传来了翠的声音:“只能终止优的实验,并将他冻结起来了。……让他沉睡吧。”
下一秒,莲沼的肩头就被阿尔玛的手搭住了。
阿尔玛十分坚决地晃了晃莲沼的肩膀,轻声说道:“绝对!不可以啊!”
他看着莲沼的眼神十分热切,仿佛革命同志见到了战友。
莲沼被他盯得后退一步,说道:“怎么……”
“我们不能让优被冻结起来!”
☆、第十一夜
阿尔玛很果决地采取了行动。
此刻,他忘记了贝露丹迪女王有多么可怕,贝露丹迪女王有多么可怕,以及贝露丹迪女王有多么可怕,“啪”的一声抓起了莲沼的手腕,朝着走廊的另一头狂奔而去。
“啊啊啊现在!就带着优一起从这里逃跑吧!”
男孩着急的嗓音从前方飘来。
阿尔玛的力气很大,莲沼一下就被带着扑了出去,三四步后才稳住自己的身体、跟上了阿尔玛的脚步,免去摔倒在地的困扰。牵着她手腕的男孩脚步如飞,没有任何回头或者停步的意向。
“等、等等!”
莲沼一边跑,一边犹豫地喊了一声。
“等什么等啦!”阿尔玛还是没有回头:“再等下去,我们就要失去优了啊!”
你是笨蛋吗――
莲沼憋住了已经冲到嘴角的这句话。
不过是两个六岁的孩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能逃得过这么多大人的搜寻,然后靠着自己的力量在外面生活下去吗?
话虽如此,莲沼确实又有几分担忧。虽然莲沼对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所知甚少,但她也明白,所谓的“冻结”绝对不是把神田优塞到冰箱里那么简单。可能,优真的会永远离开她和阿尔玛了吧。
优才六岁啊。
而且,还是个那么漂亮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
她也无法拒绝阿尔玛的请求。
虽然莲沼平时对阿尔玛很冷淡,也总是对翠和蕾妮埋怨阿尔玛的吵闹与爱哭,但阿尔玛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使这个地下研究所热闹起来的人。
要对着这样一个诚挚而天真的、想要守护友qíng的孩子说出“我不去”这样的话,未免稍稍有些冷血。
怀揣着复杂的心思,阿尔玛已经蹑手蹑脚地停在了一扇门前。
他对莲沼比了“嘘”的手势,示意莲沼在门口等他。
嘎吱一声,门扇打开。紧接着,房间内就传来好一阵噼里啪啦、地动天摇的乱响。莲沼有些不忍心地堵着耳朵站在门口,暗自揣度着那些可怜的研究员们被阿尔玛打断了几根肋骨。
门又开了,阿尔玛背着优走了出来。他背上的男孩半开着眼睛,眼神涣散,jīng神状态显然极为不佳。
“贝露丹迪,你知道该怎么去外面吗?”阿尔玛着急地询问道:“你已经是驱魔师了,那你离开过研究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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