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人,定是难以逃过这一击,早早去了幽冥忘川。而谢七行身法灵动,感应非同凡响,只见其脚步左退右进,一道道光影在他脚下形成犹如莲花一般的纹印,如影随形的跟随着他的脚步,而后他将手中长剑往空中一掷,那剑便停留在了空中。
一瞬间,空气之中仿佛被投入了石子的平静湖面,漾开了带着金色光影的层层波纹,愈来愈大的金色光影瞬间就将妖物罩住了。
被笼罩其中的妖物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顾一切的挣扎着,但是那光影就犹如蛛网一样,猎物越是挣扎,就将其困的更加紧。
只是谢七行不知道,这妖物擅于的并非打斗之术,她最得意的地方还是自己在于幻术的本领。见谢七行道法高深,心知自己这是碰上了硬茬子,她“桀桀”的一笑,目光直直投向了谢七行,柔声道:“师兄。”
原来这妖怪今日见了谢七行对其颇为中意,于是在暗中注意了许多,从其举止中便看出对方很是宠爱他的师弟。计上心来,便暗中布下结界迷惑谢七行的心神,又趁机幻化成了百里屠苏的模样,心道,我这两招百发百中,何况可是你的同门师弟,你总不会动手吧?
自家的小师弟,对于他的言语和举止,谢七行不可谓是不清楚。这妖物的幻术虽然高qiáng,饶是谢七行也有一刻的晃神,但是却很快的醒了过来。
他的师弟什么时候会做出这么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忽然听见空中一声悠长的鹰啸,担心百里屠苏出事,谢七行冰冷的剑锋便对准了这妖物。
那妖物身体一颤,哽咽道:“我又没有害人xing命,你为什么要杀我?”
谢七行微微挑眉,那妖物见状还以为有逃脱的机会,便急声道:“那左小妞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在她死后取了她的皮而已。”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谢七行发着寒光的剑,又继续道:“与其让她的身体被水泡烂,还不如我出手,她保存了美丽,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不是两全齐美吗?”
“qiáng词夺理。”谢七行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不再多言,长剑一横,一道疾光疾速闪过,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那妖物惨叫一声,已经是静静地躺在了地上,一瞬间便化作了一副光溜溜的骨架。
“骨妖……”想起之前种种迹象,谢七行已经明白了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妖物,天墉城经阁中的妖异志他闲暇之余也翻过,其中就有骨妖的相关记录。
骨妖虽然喜食男子jīng气,却不是鬼而是一种魔。他们大多在夜里出没,面目丑陋,尤其喜爱收集美貌女子的人皮,善以迷雾制造幻境迷惑人心,披着美丽的人皮引诱英俊的男子与自己jiāo-合,并趁此吸取对方的jīng气,不到对方jīng气全失,绝不会罢手。
“……”谢七行看了一眼那骨妖,却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尸骸的身边竟静静地躺着几颗形似米粒的固状颗粒。
直觉告诉谢七行这东西和骨妖身为魔,却气息纯净的原因很可能出在这里,他示意阿翔稍等,上前将东西捡了起来。
“走吧。”他对阿翔说道,却见门外一声狂呼,紧接着忽然冲进了一个人,正是左轻侯无误,身后还跟着担忧的楚留香,以及面色有些苍白的百里屠苏。
谢七行眉心一蹙,立即上前走到了他的身边,“怎么了?”谢七行摸了摸他的手,冷冰冰的令人心惊。
“师兄,我无事。”百里屠苏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然后转头看向了左轻侯的方向。
谢七行见此时此刻并不是发问的好机会,便也阖了嘴,不再多言,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掌,轻轻的,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温暖。
百里屠苏看了两人相握的手,抿了抿唇,脑中顿时又回忆起了刚才看见的画面。
那似乎是比噩梦还可怕的景象,乌蒙灵谷遍布的尸骨,gān涸的血迹,烧毁的屋舍,仿佛化为死寂的家乡……还有娶妻生子,明明是温和的笑着却毫不犹豫离他而去的师兄……明明知道都是妖物制造的幻境,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恐惧,乌蒙灵谷的一切是真实的,乡人流下的血迹如同烙印刻在了他的心上。后者,虽是虚幻,但是……师兄,日后可能真的会弃他而去吧,毕竟他是一个不祥之人。
黑衣青年出神的想着事qíng,原本冷峻的面色愈发的冰冷了,眉间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难以化开。
谢七行见了,心中不由得更加担心,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联想到那骨妖的本领,心里已有了几分隐隐的猜测:百里屠苏xing格坚韧,除了心中那一道伤疤仍旧难以愈合,这天下没有多少事qíng能动摇他的心神。
两人的心思旁人不得而知,此刻也难以分出心神去注意其他事qíng。
左轻侯看着那副骨架,又看看梳妆台上的人皮,呼吸一窒,险些就要猝死过去。楚留香见状急忙扶住他,为他灌输了一股内心,替他护住了心脉,又让出了一个位置,给了疾步上前的张简斋以防万一。
“明珠!”常人见了那一张完完整整的人皮,大抵都会被吓晕过去。而左轻侯看着那张美丽的人皮,只是睁大了眼睛,怔怔的,说不出话来,然而那眼泪却是在瞬间就掉了下来,落在了那张人皮之上。左轻侯见了一愣,立马抬起袖子去擦,只是那动作极轻,生怕弄脏弄坏了一样。
张简斋这已经早就已经将生死看淡的老人,见此场景,也已经是转过了头,不忍再看,眼中露出了极为凄凉的沉痛之色。
这锥心之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谢七行几人皆是默然。
“爹。”一声很轻柔的女声在寂静的空气之中响了起来,左轻侯一直低着头看着那张人皮,此刻听见了这声他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猛地抬起来了头。
“明珠!”他嘶哑着声音,布满血丝的双眼四处搜寻着四周,“明珠,是你吗?”
“是我,爹。”左明珠说,“爹,我就在你面前。”
左轻侯嘶声道:“爹为什么看不到你!”
“爹,我是新鬼,之前又被那妖怪困住了,现在的力量太弱,你是看不到我的。”
左轻侯急急问道:“那……有什么办法?爹很想见见你!”
无需多说,谢七行抬手一挥,一道光便落在了左轻侯的面前,然后一个身着白衣的秀丽姑娘便出现在了众人了面前。
“明珠啊明珠!”左轻侯冲上去想要搂住她,手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掌,顿时明白了什么,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左明珠见了她爹的模样,心中一酸,低头掩面哭了起来。
左轻侯悲伤恳求的目光便落在了谢七行的身上,谢七行摇了摇头。
左明珠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她拖着哭腔说道:“爹,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你!”
“不不……是爹的错,爹不该bī你嫁给不喜欢的人。”左轻侯连声哽咽道,眼中满是悔恨自责的神色。他已经从楚留香的口中知道了女儿的荒唐主意,却没有分毫的责怪之意,把所有的因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恨自己为什么要和薛衣人决一生死,恨自己为什么要自作聪明的忽视种种异
状。
那妖怪让他请人来捉鬼,是捉谁还用得说吗?他差一点儿害的自己的女儿连鬼也做不成了!
“爹,不是你的错,是女儿识人不清。”那个妖怪把左明珠的痛苦当作乐趣,曾经让左明珠亲眼目睹了薛斌与其他女子寻欢作乐的场景,而后让她见到左轻侯因为她大病憔悴不已的模样,她这才恍然,自己因为一个花心风流的男人伤害了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只可惜……事已至此,难以挽回了。
“爹,之前是明珠不懂事。”左明珠面色哀戚,眼中噙满了盈盈的泪水,“你……你别担心,我马上就可以投胎做人了。如果爹愿意的话,明珠下辈子还是你的女儿。”
“明珠啊!”左轻侯一瞬间老泪纵横,“爹这辈子最骄傲的事qíng,就是拥有你这么乖巧孝顺的女儿,就算是别人拥有几百个儿子,在我心中都还是及不上你半根头发。”
“女儿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左明珠含泪点了点头,“爹,你多加保重,天快亮了,我就要走了。”
左轻侯嘴唇在动,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最后只能流着泪,点了点头。
左明珠带泪一笑,又朝着谢七行和百里屠苏盈盈一拜:“多谢二位少侠出手相助。”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左轻侯呆呆的盯着左明珠消失的地方,瞬间痛哭流涕。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的fèng隙照了进来,不知不觉中,天已经亮了。
几人知晓他此刻心中悲痛,便一个个转身离开了,准备留他一人静静。只是谢七行有意无意,落在了众人的后面。
☆、第二十三章 男友力
木木地看着众人一一离开的背影,左轻侯像是恍然大悟一样,突然冲向前抓住了谢七行的袖子,用那双血丝遍布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谢七行微微闭了眼,复又睁开,低声道:“我算过,你和她父女缘分未断。”
“那我该怎么找到我的女儿!”左轻侯急忙道。
“刻意去找,只是做无用之功。”他不急不缓的说道:“缘分到了,自然能相遇。”谢七行心中暗暗苦笑自己这话自己像是神棍一样,但是左轻侯却极为相信他的话,缓缓地点了点头。
而后,便留下仿佛静止不动的左轻侯,抬脚缓缓迈出了门。
“屠苏?”抬眼看去,谢七行不由皱了皱眉。只见一身黑衣的青年正静倚在门外,双目微阖,仿佛陷入了沉寂。眉间那一点鲜艳yù滴的朱砂,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你怎么不回去休息?”他说着,伸出手准备替他捋一捋有些凌乱的鬓发,却被他侧身避过了。
“……”两人俱是一沉默,谢七行是心中更加觉得疑惑。便是因为家乡之事心绪不佳,也不该是这幅表现,莫非是看见了其他的东西?
他自然是不知百里屠苏在幻境之中目睹了他和其他姑娘成亲生子,举案齐眉的模样,此刻心中已是千丝百结,复杂万端,难以一时理清。
无言半晌,百里屠苏才开了口:“左姑娘……她虽然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但罪不至死吧?”
这话题转移的实在是拙劣,谢七行也不在意,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她阳寿未尽。”谢七行微微一笑,“放心吧,她和左轻侯的父女之间缘分未断。”
借尸还魂,现在看来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谢七行心中轻声感叹道。
两人当天拿了侠义榜的报酬之后,便离开了掷杯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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