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祯卿轻笑:“林公子误会了,我一开始就不准备跟你走。只是有些话,不想在里面说。”
林晋伸手就又要抓他,徐祯卿闪了一步移开,继续说:“林公子,我们纠缠了有三四年了吧。”
“所以?”
“我当时跟着你,是想借你的势力入仕的。”
“现在看我林家不如以前了,就想另寻新主?”
“不,在你将我送给别人玩乐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
林晋伸出去的手停下了,直直地看着他。徐祯卿抬手轻笑,娇美的面庞,挡在唇前纤长的手指,含羞带怯的笑容,曾经是林晋非常喜欢的表qíng,但徐祯卿却很少笑。所以,有时心qíng好了,就会拼命的宠他,只为他一笑。
徐祯卿放下手,抬头挺胸长长会舒出一口气:“林公子,我承认我下贱,为了仕途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但我也是人,我有我的尊严。在你身边,我感觉不出我有身为人的尊严。在我被送出去的那天晚上,当那个男人压在我身上时,我告诉自己,我可以不要仕途,但我不能不要尊严。”
徐祯卿歪着头,看着一脸震惊,又带着些茫然的林晋。“林公子,在你的眼里,我不过是个物件,玩物而已。送给别人玩两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林公子,我不是物件,将我送给别人玩两下,这种事,抱歉,我不能接受。”叹了一口气,徐祯卿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轻轻地道:“林公子,三年了,你能相信,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吗?真好,我能离开你了。”
唐申在船舱里听着,突然哼了一声:“以后,有的林晋后悔的。”
华鼎武接过武刀递来的披风将他包好,亲他一下轻声说:“他已经后悔了。”
第七十三章
林晋看着船头站立的人儿,说不上来的愤怒慌乱充斥心口,他想伸手将他狠狠扯下来,但手却重到怎么都伸不出去。说不出话,迈不动步,连伸手触碰,都已经变得奢望。
他突然明白,自己这回,是带不走他了。
徐祯卿低头俯视他,记忆中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他,即使在chuáng上,他也不允许有人俯视自己。这么高傲的人,高傲到不知道低头的人,却站在比自己低的地方抬头看着自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熟悉的脸显得格外的陌生。
“林公子,今日一别,恐无再叙之时。有些话不吐不快,林公子听了可别恼。”徐祯卿从未有过的轻松,看着他的眼睛格外的温柔明亮,一字一句却冰冷怜悯:“林公子,你这般不懂qíng爱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把握幸福。”
林晋脸色剧变,徐祯卿却不再看他,转身走进了船舱。
林晋站在一片yīn影之下动也不动,直到林家的下人过来叫他,才惊醒一般地回过头来。看着下人担心的眼神,林晋的声音有些沙哑:“回去吧。”
当他的轿子远去,华鼎武拥着唐申走出船舱。
湖面的风清凉湿润,吸一口气,只觉得有些困的脑子都要清醒一些。
唐申转头看着徐祯卿,突然放下枷锁的他显得有些迷茫,也有更多的轻松。原本死气沉沉的人儿终于有了些人气。唐申想了又想,忍不住问道:“昌谷兄有什么打算吗?”
徐祯卿将视线从那远去的轿子上收了回来,看着他微笑:“若这次的会试侥幸得中,自然是好。如若不然,离别家中数年,也到了该回去孝敬父母与妻子团聚的时候。”
唐申只觉得心口一疼,这个人,也是有父母妻子儿女的。被那人困在京城,经受这些,更不得与家人团聚,他一定是难过的吧。勉qiáng自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来:“真好,不管怎么样,能与家人重聚,总是幸福的。”
徐祯卿笑着点头,笑容平静而轻松,带着向往。
华鼎武抿了抿嘴角,突然有些不敢告诉唐申事qíng的真相。只对徐祯卿说:“我打听过了,你考得很好,不用担心。”其实会试结果并没有出来,只是华鼎武若有什么想知道的事,不严重时自然会有人给他这个面子。而且,不知道名次,只知道一个考得不错,也不难。
徐祯卿的眼睛明亮地闪烁着,微微激动地行了一礼:“真是多谢华大人了!”
华鼎武点了下头:“不必。”低头对唐申说:“时间不早了,必须回去了。”
唐申打了一个哈欠,乖乖地让他把自己抱上马车,靠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回到家,华鼎武将人抱到chuáng上躺下,伸手解他的衣裳,顺便研究着那些复杂花卉的下面,牢牢绑定的铁片。
这些铁片很小,菱形的铁片被红色的丝线紧密地绑在彼岸花的后面。而这种铁片,在心口,腰腹,背心这种非常要害的位置都有。因为复杂的绣花压在上面,所以不会让人注意到这些在衣服下突起的铁片。
这是一件,盔甲?
华鼎武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套衣服来,他真想要,自己有更好的软甲可以给他用。而且,有自己在,难道还会让他出事吗?
可是继续解下去,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解不开他的腰带。皱了下眉正要用蛮力的时候,一双手搭上来压在他手背上:“你想死吗?”
唐申打了一个哈欠,在腰带某个位置轻轻一掰,只听一声簧响,腰带自动解开,华鼎武惊讶极盯着那条腰带。唐申扔了腰带,将自己被解得差不多的衣服扔下chuáng,再把一身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扔下去,穿着里衣钻进被子:“地上的东西不要碰,让永禄和同喜收拾。”躺下立刻就睡着了。
华鼎武很听话地让永禄同喜进来收拾,发现这两人很小心地收拾着某些东西,忍不住问:“那发簪和荷包,有什么古怪?”
两人互相看了看,拿发簪的永禄在发簪上轻轻一拧,拔出一柄极细小的刀。三寸左右长,细得几乎可以称为针,却有着极锋利的刀口。而同喜则从荷包里倒出几粒药丸,不同颜色的腊衣,可以看见上面写着字,有活,死,毒,chūn,伤。
两人索xing介绍个遍,唐申藏有刀片的鞋子,有含毒暗针的腰带,类似盔甲的外裳,一件一件介绍个遍,听得华鼎武眉头狠皱。
“他为什么要弄这些东西?”
永禄摸摸鼻子,他能说自家爷自从差点被某人用qiáng,又差点被另外某人占了便宜后,就一直对自身战斗力值低下一事耿耿于怀吗?看看华二爷的脸色,还是不要说的好。“二爷总说世事难料,谁知道转眼间会不会出什么事?有点保障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尤其在您身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点什么,这套衣裳,也算是给自己多点保命的机会。”
永禄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可华鼎武的脸色却刷地难看了起来。黑压压的看得两人心里发寒低着头不敢言语。
永禄知道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可现在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他张了张嘴,在华鼎武此时的气势下,又觉得自己只会多说多错,顿时纠结得不行。
华鼎武只是愣愣地看了一会两人手上的东西,最终有些疲惫地说:“收起来吧。”然后,起身去书房了。
虽然当天晚上华二爷睡得挺晚,但第二天早上起来,永禄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渐渐也就放下了。
朝堂之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徐祯卿打击得够呛,林晋离去后,林家一系在朝中突然闹腾了起来。眼看着华鼎武的气压一天比一天低,回来时间一天比一天晚,唐申不是不担心的。但这件事他帮不上忙,所以仍然只能在华府里乖乖养病。
唐申现在过得很热闹,祝家老太爷和祝允明也暂时住在华府,徐祯卿和文征明也在华府里住着,几人也知道现在外面正乱,并不出门,空下时间自然也就经常来和唐申聊聊天,加上爱凑热闹的华太师和华鼎文,华鼎武的这个院子从唐申起chuáng那刻开始就会一直非常热闹。
只是唐申不知道的是,这其中也有华鼎武的安排。
林家的事,按着皇上的商议,是不打算牵扯太多的。毕竟今上登基也不过几年时间,还是需要那些老臣的扶持的。但显然林家现在垂死挣扎得厉害,事qíng已经有些不受控制。华鼎武担心唐申,才让其他人时刻多陪着他一些。唐申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蠢的,自然明白他的顾忌,来得越发的勤快。
可想什么怕什么还是会来什么,当华鼎武听到消息,知道唐申差点被一个家生子刺杀后,脸色大变地冲回了华府,看到了那身火焰般妖艳的彼岸花袍。
华鼎武痛恨那身衣裳,那说明自己的没用。可这件衣裳,确实是保下了唐申的命。因为小铁片的关系,匕首没有刺进要害,但卡在铁片中间的刀尖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会流血的小伤口。
华太师指着武管事的鼻子痛骂了半个时辰,那家生子的爹娘也趴在地上嚎啕不休。
华鼎武摆摆手,武刀武剑低头退下,他们自然会去查个水落石出。坐到chuáng边,看着那已经止了血抹了药的小小伤口,心疼地让他喘不过气,不得不弯下腰去,头重重地落在他肩上。
唐申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对劲,眼神示意下房间里的其他人全部离开。唐申将瘦了许多的男人抱在臂弯里,柔声道:“无事的,小伤而已。”
“我没有想到连多年的家生子也会……”
“这不是你的错吧?不要想太多。”
华鼎武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那带着血痕的伤口,只觉得刺眼至极。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认真严肃:“申儿,我先送你回江南可好?”
唐申瞪大眼睛,华鼎武将他的衣服拢好,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这一阵,朝廷里非常不安稳,我站在风口làng尖上,肯定要波及你们。其他人不用我cao心,我只担心你。”
唐申皱着眉:“我这不是好好的?而且,你曾答应过在事qíng结束后,陪我一起下江南。”
华鼎武的眼神却越发的严肃:“我知道,我也答应你,在这边的事qíng一结束,我就会下江南去寻你。”
唐申摇头,拧着眉任xing道:“不,你陪我一起去,哪怕是回门,也没有我一个人回的道理。”
华鼎武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头咬着他的唇,唐申愤怒委屈地挣扎着。华鼎武紧紧抱着他,托着他的头,缠绵至极地品尝。唐申最终还是软软地依在他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肩,乖巧地送上自己的唇舌,顺从他的需索,将自己的一切送上。
唐申微微喘着气,低声道:“你最近,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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