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娘将两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对唐申说:“太太还说,华大人与二爷您住在一个屋里实在是不合规矩,也显得失礼。华大人是贵客,太太已经准备好了客房,请华大人过去住着。”
唐申托着下巴听完了,见杏娘不再说话,问:“这些就完了?”
杏娘笑着点头,唐申就道:“行,我都知道了,你先带着小度回去吧。”
小度有些不舍得唐申,唐申拍拍他的头:“小度乖,晚上了,要去睡觉了哦。”
小度只好点头,由杏娘牵着他回去了。唐申重新托着下巴,看着华鼎武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东西,那碗jī丝馄饨怎么也吃不完一样。唐申眼睁睁看着那修长漂亮的手夹着筷子,挑起一个馄饨,抬起来,馄饨从筷子上滑下去,然后那筷子就送了两滴汤汁进他的嘴里。
看了几遍,唐申笑了起来,伸手把那筷子取走放下,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伸手捧着他的脸上下打量,笑着说:“京城里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杀神华大人,竟然也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时候呀。”
华鼎武没有笑,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深黑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唐申看着他的眼神愣了一下,想了想正色说道:“我既然决定和你在一块,这些事,我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你放心,爹娘自小就最疼我,他们再怎么生气也都是一时的,不可能不要我了。只要我和你在一块过得好,他们慢慢就会接受。我不怕他们bī我什么的,我只怕你放弃了。”
“我当然不会。”华鼎武连忙握着他的手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坚定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的,我就只有你而已。”
唐申脸红,依到他的肩上任由他圈着自己,熟悉的温度和气味让人心安,哪怕是为父母不能体谅而产生的一些不快,也在这怀里渐渐消去:“你要信我,我不想要别人的。”
“嗯,我信你。”
华鼎武自然没有去客房,别说他不想去,唐申也不会让他去的。得到消息的唐家二老当天晚上就没有睡好,恨不得当时就冲过去把那个和自己儿子睡在一张chuáng上的男人给赶出门去,可他们也不敢,只能决心第二天和儿子好好说说!
偏偏第二天一早难得地放了晴,唐申和唐寅两兄弟一大早就带着几位客人出去晃dàng了,直到晚上才回来,因为在外面都用了饭,也是直接就洗洗睡了,连父母的面都没见着。
连续这么逛了两天,四下里能去看看的景色都去了,华家兄弟玩得很不错,心qíng大好。唐广德和邱氏两夫妻却是着急上火了,满嘴的水泡,看得华鼎文都有些担心。
终于第三天再次下雨,虽然雨不大,但唐申也没有出门,终于过来和爹娘坐下说说话。
唐广德靠在chuáng上,邱氏坐在他身边,两人一起看着坐在窗边的唐申。唐申这两年长大了,外表越发的清俊秀雅,气质傭懒又带着无限的风qíng,穿着一身布料极好又宽大的袍子,飘逸出尘得很,仅是靠在窗边坐着,就如画一般的好看。邱氏看着出色的儿子,越发的难过。这孩子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竟然要和一个男人搅和在一块呢?他又聪明又能gān,长得又好,以后定然是万事不愁的。再娶一房贤惠的妻子,生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这一生该多好?他们知道他身子不好,对他也不有别的要求,只求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到老。可他现在和一个男人搅在一块,没有未来不说,这断子绝孙的事,他怎么能做呢?
唐广德yīn沉着脸,狠狠地瞪着唐申,见他面容宁静一点反应也没有,终于是气得忍不下去,直接问:“你和那个叫华鼎武的,是怎么回事?”
唐申回过头来,淡然地看着他两人,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好一会说了一句:“你们理解成我和他已经私定终生就行了。”
夫妻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唐申歪着头有些调皮地说:“如果你们不同意把我赶出家门,就变成私奔了。”
唐广德气得双手发颤,指着唐申一脸的愤怒:“混帐东西!这些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唐申看看唐广德气得发青的脸暗暗叹息,一向对自己没有一句重话的父亲今天摆出这个表qíng,就证明这事不能善了。可他知道,他既然认定了华鼎武并决定和他在一块,除非两人的感qíng消失,否则他是不会妥协的。活了这么些年,唐申对一些事早就看得淡了,生一回,死一回,能有个人牵挂陪伴剩余的一生,对他来说,比什么都要幸福。
唐广德撑着身子就狠狠骂了一通,什么天理不容,违背人伦,大逆不道,毫无廉耻之类的话不要钱的喷了出来。唐申低头听着,却并也没有怎么往心里去。该怎么样过日子,他自己有数。父母气不过,让他们说说就是了,他不好顶撞,但也不会听的。当然,并不是不难过,但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这些阻碍,这些难听的话,也尽早会听到。
唐广德说得气都喘不过来,抬眼却见儿子姿势都不变一下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手指间玩着腰上系的络子。“给我跪下!”
唐申皱了下眉,跪他倒是不怕,但他这身子骨,跪在这种冰冷的地面上,绝对是对身体的一大损伤,他不想早死,所以一直很小心。知道会惹父亲生气,但为了不生病他也不得不顶撞了:“爹,我身子骨不行,受不得凉。”
唐广德一愣,气得不行,拍着chuáng板怒吼:“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唐申皱眉:“您的意思是,我跪下来,受了凉,在鬼门关边走一圈,就是将您放在眼里了?”
唐广德抬手指着他气到说不出话来,他自然不舍得让小儿子受伤,但他这么理直气壮的模样还是把他给气到了,突然就伸手就从手边胡乱抓了一件东西砸了过去。
在邱氏的惊呼声中,一个黑色的牛角雕刻就那么直直地冲着唐申的额头飞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唐申有些惊讶地看着飞过来的东西,又看到了一脸惊慌的母亲和满脸错愕的父亲,这一闪神,就没有及时避开,好在那东西砸得也不准,从唐申的额角飞了过去,带起一层血皮,滑出一道血痕,鲜艳的血滴顺着额角就流了下来,衬得本就白晳的肌肤越发的苍白如雪。
邱氏一声惊叫扑了过去,流着泪拿着帕子在那额角上小心地擦着:“你这孩子怎么不闪呀?啊?疼不疼,疼不疼?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爹能害你吗,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们的苦心呢?我们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怎么这么傻呢?”说着伏在他的肩上哇哇哭了起来。
虽然额角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但唐申并没有抬手去擦,只是有些怔怔地任于母亲抱着,好一会等着母亲哭得小声了些,才淡淡地说:“我既然决定的事,就不会允许自己后悔了。”他伸手托着母亲坐到旁边,取过她手中的帕子给她擦拭眼泪:“爹,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和鼎武在一起要面对什么,我比你们都清楚。”
邱氏听得怔忡,拉着他的手焦急地说:“申儿,你若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以后可怎么做人呀?走出去都被人戳脊梁骨!你又聪明又能gān,何必做那让人瞧不起的事呀?啊?申儿,算娘求你,娘只求你好好的呀!”说着又拉着唐申的手痛哭。
唐申叹息一声,却没有说话,紧紧抿着的唇和坚定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唐广德从刚刚的愧疚中走出来,狠狠瞪着他:“你是做死也不肯让步了?”
唐申微微挑眉,直直地看着他,鲜红的血液边,乌黑的眸子清澈明亮,看得唐广德心如死灰。抬起手来有些困难地指着他道:“你给我想清楚,你若是不回头,就不再是我儿子!”
唐申拧起眉没有说话,邱氏着急地哭叫:“申儿!申儿!你别做傻事呀!”
唐申叹息:“爹,娘,儿子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儿子只知道,儿子与鼎武在一块很开心,他对我很好,非常宠我管我,让我觉得舒服快活。”看了看一脸震惊的邱氏和唐广德,唐申抽回手拢在一起平静地说:“人活一世,长则百年许,短不过二三十年罢了。儿子身子虚弱,jīng心调养也不知道有几多寿长,儿子很想珍惜这些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块,尽可能让一生都快快活活的。那些指责诋毁谩骂儿子都不在乎,等儿子化为一捧huáng土,更听不见见不着,又有什么可在乎?儿子只想为自己活着。至于子嗣,唐家已经有后,儿子虽然自己注定无后,但有鼎武陪伴一生,足矣。”
唐广德立刻怒吼:“你怎么又知道他会陪伴你一生?”
唐申笑得洒脱:“就算不能陪伴一生又如何?今天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已经幸福到足够让我回味,即使哪天分开,我也不后悔。”
邱氏张口结舌地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一阵绝望。儿子不会回头的,即使他爹不再认他,他也不会回头的。她有这样的感觉,伸手想抓,却看着儿子转过来的视线顿住了。听着他带着浅浅的笑容说道:“娘,只要儿子过得开心,比什么都qiáng,不是吗?”
唐广德再一次气得脸色发青:“开心?你以为你和一个男人在一块能快活?他迟早也是要成亲的!到时候你怎么办?啊?”
“他不会成亲。”唐申很自信,低头轻笑,“他没办法碰除我以外的人。”
唐广德有些听不懂,但仍火气不小地吼:“你根本就是被他那些甜言蜜语给骗了!你怎么知道他是真心的?那些话根本都是说来骗你的!”
唐申笑笑不语,唐广德喘口气继续骂:“你生病,咱们砸锅卖铁也给你治!你不成亲,就让寅儿再生个孩子过继给你也行!但咱们得抬头挺胸做人,堂堂正正做事!你想一辈子让人指指点点的瞧不起吗?”再喘会气,唐广德语重心长:“你听他说那些漂亮话,以为他对你最好,那都是骗你!他出生富贵,怎么可能一生无婚无子?再来,他在朝中为官,最重名声脸面,怎么可能对外人说他就你一个?他与一个男人在一块,会让朝中同僚和皇上怎么看他?他尽早会撑不下去!申儿,你是我们最爱的孩子,爹娘难不成会害你不成?”
唐申支着下巴想了想,发现他爹说的这些理由完全都不存在。首先,那个男人会说甜言蜜语欺哄他才奇怪了,他只说会实话,即使那些实话听到耳里比甜言蜜语更动听。再说,他成亲?他要是能成亲,华夫人就不会把自己当成救命稻糙了。最后,名声脸面?他只要有那身杀气就够了,管他什么名声脸面的,而且,现在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他喜欢一个男人,尤其这次告假,皇上也早就知道,看他连御医兄长都拖着一起下江南来照顾心上人,就知道他对自己是用了什么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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