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跑到厨房,便碰到岳灵珊,岳灵珊见他急急忙忙的模样,伸手一拦,奇道:“小林子,你gān嘛去?”
林平之心想,给她知道,这蘑菇才能进大师哥的肚子。欢欢喜喜的道:“那边松坡上有好多蘑菇,我去厨房找个篮子采蘑菇去。”
岳灵珊一听,这等好事岂能落下?跳起来道:“我也去,我也去。”两个人跑进厨房跟厨子要了篮子,再一前一后的跑出来。
两个人都才十几岁,平日虽然有些嫌隙,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岳灵珊叽叽呱呱,林平之不大爱说话,却也不爱板着脸不理人,笑眯眯的听着,一边说笑,一边捡拾,足足采了半天,才采了半篮子,地上蘑菇也只剩下些小小的。岳灵珊道:“这些小的,咱们留着它,长大了再来采。”两人带着半篮战利品凯旋而归。
岳灵珊一路上都在打那些蘑菇的主意,一会说最好晒gān了吃,一会说要拿来炖山jī,这个也好,那个也想要,便来问林平之。林平之想了想,就问师父、师娘和师兄们都爱怎么吃,一句话提醒了岳灵珊,她拍拍脑门,说道:“对啦,得想个什么办法,让大师哥也尝尝鲜!”
她拉着林平之去缠着岳夫人,关于那半篮蘑菇想了无数种匪夷所思的方案。岳夫人只觉得好笑,不跟女儿缠夹不清,问林平之:“平儿,你家和我们这儿离得远,有没有什么特别稀罕的吃法?”
林平之眨眨眼,也没想到问到了自己身上,想一想,方才笑道:“弟子小时候在家,我妈妈给我用蘑菇包粽子吃。”
岳夫人笑道:“咦?蘑菇粽子?这可新鲜。”岳灵珊也叫:“就是啊,从来只听过豆沙粽子、蜜枣粽子,还有蜂蜜凉粽子,蘑菇粽子可怎么吃呢?蘑菇能做成甜的吗?”
林平之道:“谁说蘑菇粽子是甜的啦,蘑菇馅的粽子是咸味的,我看着我妈妈做过,包粽子的米要用酱油腌上,里面还要搁五花ròu、咸蛋huáng和花生米。不过,也有素的,素的就是豆腐衣、豆瓣、嗯,还有木耳huáng花之类的,都切碎了拌在一起做馅。”岳灵珊摇头不信,岳夫人却笑起来:“平之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当年跟你爹爹在江南,吃的粽子可不就是咸味的,倒也新鲜好吃。”岳灵珊眨眨眼,问:“妈,真的好吃吗?”岳夫人点头笑:“真的好吃。”岳灵珊顿时高兴起来,拍手道:“我就吃这个!”
第二天,岳夫人和岳灵珊包了一天的粽子。林平之在一旁帮忙。第一锅粽子煮熟,喷香四溢,华山派众弟子各自大快朵颐。
粽子有ròu的,有素的。林平之耳听着岳夫人对岳灵珊说:“明儿拿一篮粽子上山去给你大师哥吃。”不由得心满意足的笑了。
岳灵珊送粽子回来的那天傍晚,高高兴兴的把篮子送回厨房,出来便看见岳不群和岳夫人肩并着肩迎面走来。
岳不群夫妇有晚饭后一起散步的习惯。岳灵珊迎上去,叫:“爹爹,妈妈。”顺手挽住了母亲的胳膊,跟着他们一起走。
chūn天的傍晚,微风轻暖和煦,路边许多桃花、杏花正在绽放,空气中混杂着丝丝甜兮兮的香气。岳不群摘下花枝,随手递给女儿。岳灵珊笑眯眯的道:“谢谢爹爹。”
岳不群和岳夫人一边散步,一边聊天,聊的是要不要教女儿“玉女剑十九式”。
“玉女剑十九式”是岳灵珊从小就想要学的,这剑法名字好听,招式好看,她小时候看着母亲习练,就已经喜欢的不得了。她做梦也没想到突然间父亲主动提出来自己可以学。她还不敢相信,等到岳不群终于说到“珊儿虽然功力不够,可是剩在年轻,记xing好,学得快。玉女剑十九式这般繁复的剑法,每一招都那么多变化,年纪大了再学,只怕记xing不够,练起来事倍功半呢”,她一跳,便跳到父母中间,叫道:“妈妈,教我吧,我要学,我要学,我一定学得好,我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要啦教我吧教我吧!”
岳夫人皱眉道:“你这孩子,听风便是雨。这当儿冲儿不在,你就算学了玉女剑十九式,没人陪你喂招,你也学不好。”
岳灵珊马上接口道:“让爹爹陪我喂招嘛,爹爹最疼我了!”
岳夫人摇头道:“你爹爹忙着呢,哪儿来的时间。”岳灵珊又道:“那让二师哥教我。”岳夫人道:“你二师哥家里有事,刚告了假下山回家去了。”岳灵珊愣一愣,将几个师兄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竟然真的没一个能帮自己喂招练剑。她一张雪白的脸涨得通红,使劲摇母亲的胳膊,叫:“妈,你帮我想办法嘛!”
岳夫人瞪她一眼,说道:“你别来缠我,你爹爹说要教你,我可没想要教你。玉女剑是那么随随便便就教的剑法吗?”
岳不群眉目间却有些忧色,叹道:“夫人,你难道不知我的难处。咱们这些弟子,只有冲儿一个可堪大用。珊儿虽然年纪小,资质却高,又是咱们亲生女儿,不依靠她,又能依靠谁?”
岳夫人神色黯然,便不再说话。岳不群看向岳灵珊,微微一笑,说道:“爹爹倒是有个极好的人选,你林师弟家传的辟邪剑法,虽然威力不大,但招式轻灵繁复,和玉女剑十九式正是一个路子。你找他帮你喂招便是了。”
岳灵珊一怔,大为失望,跺脚道:“他武功低微,我不跟他玩!”
岳夫人道:“珊儿,教你学剑法,你却只知道玩!”岳不群却道:“咱们这个闺女,年纪不大,眼光不小,等闲的人她当然瞧不上。只是珊儿,你可以看不起别人,可不能看不起平之那小子,那小子勤勤恳恳,脑子又聪明,这几天我试他功夫,比刚来的时候几乎换了个人。别人练三个月的剑法,他半个月便会了。假以时日,成就一定不在冲儿之下。”
岳夫人摇头道:“师哥,你年纪大啦,偏疼小徒弟。平之什么都好,就是心底戾气太重,总想着报仇。你看他面上不提,心里一时一刻都没忘记。既然有大仇在身,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呢。”
岳不群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你我忧心的事qíng可就在眼下。”岳夫人便不再说话了。岳灵珊不太懂得父母到底在说什么,见他们不吱声,便问:“那,妈妈同意我学玉女剑十九式了吗?”
岳夫人皱一皱眉,说道:“好吧,先学着看。也不用怎么死乞白赖的学,等你大师哥下来再说。”
岳灵珊嘟起嘴,说道:“妈,你还说爹爹偏疼小徒弟,你才是真的偏疼大师哥!你偏疼得连女儿都瞧不起啦。哼,我一定好好练,等大师哥下山之后,给他一个惊喜!”
岳灵珊散步回来便去找林平之,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见人便问,人人都说没看到。她意兴阑珊,在自己屋子前的石阶上坐了,手托着腮,怔怔的出了神。
林平之却在思过崖。
他急急忙忙的跑上去,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见到令狐冲,欢欢喜喜的问:“大师哥,粽子好吃吗?”
他满心欢喜,竟没发觉令狐冲看到他,不再像从前那样高兴,他只是淡淡的,笑一下,说:“好吃。”
林平之笑得像孩子一样:“咸味粽子是我从小就吃的,我妈妈做的最好吃,还有ròu馅的更好吃,可惜思过崖上不能动荤腥,等你下山了,我再求师娘做。”
令狐冲看着他傻乎乎没心没肺的笑容,突然间只觉得胸口发紧:他不过还是个孩子,gān净简单,对自己这点多余的敏感毫无察觉。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狭隘?没来没由的给他脸色看,太不应该。一边暗地里惭愧自省,一边笑道:“这些日子,吃的喝的都不太顺口吧,看你吃到点好吃的,就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
林平之嘿嘿笑着,反手抹抹额头上的汗珠,说:“大师哥,师父又教了我一招新剑法,叫天绅倒悬,我练给你看?”
令狐冲摇摇头,微笑道:“我听小师妹说了,你现在功力一日千里,这招天绅倒悬,六师弟他们拜入师门一年之后才有机会学。想不到你这么快便学到了。也不用给我看啦,师父点拨出来的人,怎么着也比我qiáng。你啊,要来倒也早一点,眼看天晚了,摸着黑走山路出点意外怎么办,趁着还没天黑,快点回去吧。”
林平之眨眨眼,扭头向天看看天色,跺脚道:“唉,天黑得这样快!好吧,大师哥,我得了空再来找你。”忙忙的转身就走,刚出去两三步,又转头回来,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双手递给令狐冲,说道:“大师哥,给你酒,来得急,差点忘了。”
☆、失剑
林平之这一去,接连好久也再没得了空。岳不群开始教岳灵珊玉女剑十九式,点了名要他以林家的辟邪剑法与岳灵珊对阵拆招。
他不太愿意在师兄们面前使他林家的辟邪剑法,更不愿意在岳灵珊面前使出来,害怕被他们背后嘲笑。倒是岳不群,甫一开始,便在群弟子面前将辟邪剑法称赞了一通,或许私下里也对岳灵珊有过训诫,她竟然收起来之前那些轻蔑的眼神,对剑之时,满脸的严肃认真。林平之不由得感念,每天的功课更加不敢有任何懈怠了。
一口气过去二十余天,岳灵珊的玉女剑十九式略有小成,她信誓旦旦要待令狐冲下山之后给他惊喜,却稍有小成便沉不住气,天天念叨着要上山去找大师兄过招。岳夫人拗不过她,只得同意。
林平之独自一个在老地方练剑,心里想象着岳灵珊和令狐冲在思过崖相见的qíng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想,越是心烦意乱,直到乱得练不下去。他低着头,在松树底下用脚尖轻轻踢着那些成熟后变成深灰色的蘑菇。大师哥和小师姐本来就是两qíng相悦,师兄们背地里都说将来岳不群的衣钵,连带着他女儿,都是要归大师哥的,令狐冲为人豁达义气,跟谁都要好,师兄们说起这事从来没有半点嫉妒,全都是一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模样……
既然如此,他还在心烦些什么?他在乱些什么?
突然远远地,一个人影从思过崖山路上狂奔而下。林平之定睛细看,竟然是岳灵珊。
她的眼睛红红的,一路抹着眼泪。林平之吃了一惊,难道是令狐冲出了什么意外?急忙迎上去,慌张发问:“师姐,大师兄怎么了?”
岳灵珊看清楚是他,拿手背使劲抹gān净眼泪,哽咽着声音,尖声叫道:“他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林平之被噎得说不出话,心里越发的担忧,转身看着思过崖的路,忍不住便要上去。
岳灵珊叫:“喂,小林子,你要gān嘛?”林平之满怀心事,只说不出来,岳灵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他手臂便走。
林平之心想,师姐急脾气,心里藏不住事,要赔着小心,便能问出来。果然两人一边走,一边就知道了事qíng经过。原来她这样生气,只不过为了一柄剑。
52书库推荐浏览: 靥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