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急忙说:“大师哥,五师哥说的有道理,师姐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令狐冲低垂着头,说道:“我是觉得对她不住。要不是为了上来给我送饭,她也不会雪地里摔一跤,磕破了头,惊着风。都怪我不好,是我在外面由着xing子胡闹,这才会有今日之事,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也……”说到这里,又有些说不下去,只得仰头再灌一口酒。
林平之说:“师姐是有福气的人,大师哥你别想太多啦,要怪就怪老天不好,好端端的下什么雪。”令狐冲叹道:“真是孩子话,天有不测风云,老天要下雪,谁能怪得着。”林平之摇摇头,低声道:“我看一切都是天意弄人,老天爷有意作弄。”但是说完了,自己也觉得小题大做,勉qiáng微笑,说道:“大师哥,我一会下山去,师姐身边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心尽力,明儿我还上来,把师姐的病qíng都细细的讲给你听,好不好?”
令狐冲看着他,心中无尽感激,苦笑道:“只是太麻烦你。”林平之笑道:“大师哥不是说咱们是自家兄弟,又说这些做什么。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令狐冲深深点头:“什么条件?好兄弟,就算明儿你不来,凭你在这儿陪我说这么半天话,我也都答应。”
林平之指着饭篮子,认真的道:“大师哥,一会儿你酒喝完了,可不能不吃饭。你说好了,一定答应我。”
令狐冲点头道:“我这就吃。”取过饭菜,一气儿扒拉了两三口。
林平之看着他吃了饭,才起身告辞。他送到思过崖石阶顶,叮嘱道:“山道积雪路滑,师弟脚下一定小心些。”林平之应一声“是”,长揖做辞而去。
林平之回到山下众人聚居之处,正巧厨房外面几个师姐在为岳灵珊煎药。他主动过去帮忙看着药吊子。虽说病人需要照顾,他一个男孩子,也帮不上什么忙,无非是抓药煎药跑腿,歇下来便默默的回忆令狐冲给他讲的那些剑法内功的诀窍。第二天再上思过崖去的时候,特意装了一小葫芦huáng米酒,生怕太烈的酒,令狐冲借酒消愁喝得难受。
只是他不会说谎,再怎么想报喜不报忧,岳灵珊实在病的太重。令狐冲虽然给他bī着,吃了些食物,显然夜不能寐,眼圈都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这样过了两三天,岳不群夫妇回来了。林平之随众师兄去拜见师父师母,他夫妇俩担忧女儿,却没有相见。晚些时候林平之端着汤药去给岳灵珊送去,刚走到窗外,就听到岳灵珊在里面嘤嘤嘤地撒娇哭闹。
接着是岳夫人的声音,她惯着女儿埋怨岳不群:“珊儿还病着,你再是恼她,就不能等病好了再说吗?冲儿的人品你我难道还不知道?珊儿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亲厚如同亲兄妹,亲兄妹在一起多呆一会儿有什么大不了。”岳不群重重地哼一声,接着门一开,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平之躲闪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叫“师父”,岳不群看到他面色却和缓了下来,问:“平之来做什么?”林平之说:“给师姐送药。”岳不群点点头,不再多言,负着手往书房去了。
岳夫人听到动静,出来接了药,担心林平之听去了什么,岳灵珊女孩儿家的声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林平之也觉得有些尴尬,又不好多说,赶紧退下去。
他边走边想着,师父一定是知道了那日大雪岳灵珊上思过崖去,不及下山在思过崖过夜的事。按理说倒也难怪师父生气,只是大师哥的为人,师父还信不过么。他不愿意令狐冲多想,上崖的时候,只说了岳灵珊病qíng好转,这一段略过了一个字都没提。
☆、乘风
这些天令狐冲忧心小师妹,林平之便不请他指点剑法,只是变着法儿的陪他说话,解他心宽。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盼着林平之和他每天带来的那酸酸甜甜的huáng米酒了。
这天他照例在山dòng外心事重重的一边练剑,一边等林平之。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影踪不见,一直等到午后,等到太阳偏向西边,他都没来。
令狐冲不由得牵肠挂肚,林平之这些日子,又要每天往山上跑,又要照顾岳灵珊病qíng,又要早起晚睡的练剑练内功,眼见他仿佛又清瘦了好些,可不要小师妹病qíng刚有起色,他又病了。小师妹有爹爹妈妈在身边,他若是病倒又有谁来照料?一想到这两个活蹦乱跳的人可能都病倒在chuáng上了,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火烧火燎起来,恨不得cha上翅膀飞下思过崖去看看。
好在不久便有了至少一半的答案,他不知道第几次往思过崖下张望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岳灵珊。两个人相隔二十余天才得相见,各自都悲喜jiāo集,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咽。
林平之却又过了好几天方才上山。还是午后只身一人,还是一小葫芦酸酸甜甜的huáng米酒。
这几天中,令狐冲对他的忧心,比对岳灵珊的也不差几分。岳灵珊若是病了或怎么样了,还能从高根明陆大有他们口中得知,林平之的消息他却问都无从问起――华山门规虽然没有qiáng令弟子们不得探看思过崖面壁的同门,可也肯定不鼓励像林平之这样天天上来。就连岳夫人虽然指点了他,却绝不会同意他来得这么勤。
因此令狐冲一见到林平之,欢喜无限,赶紧伸手出去拉他上来。他如今心里对待林平之,除了兄弟qíng谊,也有点像对待岳灵珊,是拿他当成个孩子一般,不等林平之说话,便问:“怎么这些日子才来?难道也病了?”
林平之笑着摇头:“我壮着呢!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说着举起手里的荷叶包和酒葫芦。令狐冲笑道:“想吃我做的烤包子?”林平之笑逐颜开,摇头道:“你的包子都烤糊啦,今天我来烤,我还给你带了点盐水花生、生腌萝卜,还有卤gān子。”令狐冲登时满脸的笑容又多加了七八分,欢喜得几乎跳起来,笑道:“都是下酒的好菜啊,莫非你想和我拼酒?”林平之一吐舌头,缩头道:“那我还是走罢!”作势转身,被令狐冲一把抓住,笑道:“既然来了还想走!来来来,今天咱哥儿俩不醉无归!”
不醉无归云云,不过是说说罢了,这里上哪儿去找能把他都灌醉的酒呢?
两个人都就着葫芦喝了几口酒,令狐冲本来生怕林平之嫌弃是自己喝过的,看着他大大方方的样子,心里更是喜欢,嘴里嚼着卤gān子,又问:“你怎么这么些天都没来?”
林平之喜滋滋的道:“师父多教了好几招剑法。我想着,等练得差不多了,再找大师哥指点。”
令狐冲笑道:“也是想给我瞧个好吧。”林平之便不说话,只是笑,原来岳不群教他这几招的时候,还特别说明,是看着他天资聪颖,功夫突飞猛进,特别奖励才教的。他回去自己一练,感觉之前令狐冲说过的那些诀窍,举一反三,似乎也用得上,便想等自己练得熟悉了,再上来献宝给令狐冲看。
林平之酒量不行,几口huáng米酒便喝得微醺,破天荒也不用令狐冲让,便自己走出dòng外,长剑出鞘,迎风一抖,嗡声不绝。
他借着醉意,在思过崖绝顶上将长剑舞成一团耀眼的寒芒。山间朔风chuī着他青衫的下摆,衣袂飘飘,衬着如画的眉目,恍若天人。
他的剑法并不能算有多高明,但令狐冲看着,还是不知不觉的出了神,胡思乱想着:“倘若刘师叔和曲前辈在此,合奏起‘笑傲江湖曲’,合着林师弟舞剑,不知该有多美。”接着,脑海中刹那间,仿佛又出现刘曲两位惨死的qíng景。他胸中一恸,刹那失神。
这时林平之剑势已到了尾声,和着醉意,脚下踏着蛇形步伐,腰肢款曲,人便到了悬崖旁边。
令狐冲眼睁睁的瞧见他玉树般的身子已经站到悬崖边,兀自醉意未消,正随着山风摇晃,仿佛下一个刹那便要飘入山间,与这苍茫华山融为一体。他晃一晃脑袋,接着才真正意识到什么,脑子里尚未清楚明白,人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扯着林平之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
林平之呆呆的叫:“大师哥。”仿佛到现在也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狐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串的训斥几乎便要冲口而出,可是不知为什么,嘴唇抖了两抖,脸色还是青白的却迅速挂上了个难看的笑容。
他反手擦了擦额角,苦笑道:“没什么,你这酒量还得好好练练,哪儿能这么点酒便上头,你还不如小师妹。”
林平之昏头昏脑的点点头,答应一声:“是。”
令狐冲定了定神,笑道:“刚才看你那两招御风乘龙、白虹贯日,使得很好了啊,果然林师弟聪明,也适合练武,当年陆师弟、梁师弟他们可没你练得好,他们学这两招都差不多拜入师门一年以后啦。”林平之这才想起来自己上来是做什么来的,忙道:“我有大师哥教过的法子,也觉得练得容易多了。”
令狐冲一笑,适才那一瞬间心脏骤停一般的惊恐,细想起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么谈谈说说,又觉得没什么了。
两个人还是一个练剑,一个指点,偶尔令狐冲兴发,也和他练起同样的剑招。他的一招一式,比林平之自然出色得多。
林平之看着,满心艳羡,心想,我的武功或许会进步,但大师哥的武功一定也越练越高。我不求有朝一日能胜过他,但愿终有一天,能有大师哥今日成就,也许我林家的仇便能报了。
他最早上思过崖,本来是想问令狐冲父母临终前的遗言。但一个多月下来,却始终不曾开口,似乎开口一问过了,便连父母的最后一丝牵挂也不见了,从此只剩下无尽的怀念。而令狐冲,见他每天都欢欢喜喜的,怎么忍心主动提起他父母临终的状况来惹他伤心?只好想着,反正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高根明的台词是原著copy过来的~
☆、粽子
这天开始,林平之上思过崖的次数不再像之前那么多了。一来,岳不群空闲时间突然多了,时常把群弟子都拉到试剑坪上观看他们练武,他再也不敢独自离开太久。二来他自己武功进展极快,岳不群很高兴,也常常拉着他一个人教导。三来岳灵珊被父亲训斥、令狐冲劝导,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每天上思过崖,弄得百无聊赖,有事没事的总来找他麻烦。
但是林平之只要空闲,还是要偷偷溜到思过崖去,给令狐冲带点huáng米酒,练一套剑法给他看,或者什么招式总也做不好跟他吐吐苦水再问问怎么办。两个人聊天的内容,总是围绕着“剑”。
转眼开了chūn。这天林平之得了一点空闲,一个人在思过崖边松上练剑,纵跃之间,忽然看到松树底下白花花的一片,过去一瞧,原来天气渐渐暖和,昨夜一夜chūn雨,松树底下长了好多蘑菇。他到底还是有些未脱的孩子气,高兴得转身便往回跑,要去厨房找个篮子回来采蘑菇。
52书库推荐浏览: 靥生花